安宥真发来的集合地点,是首尔江南区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子口,时间定在了后天晚上十一点半。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时间点,避开了晚餐高峰和夜店高峰,大部分普通市民都已经回家休息,只有少数夜猫子还在活动。
为了这次“午夜放风”,梁赟开始认真地准备他的“伪装”。
他翻遍了衣柜,找出了一件他能找到的最宽大、最没型的黑色连帽卫衣,戴上了帽子。然后,他套上了一个黑色的渔夫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最后,他戴上了出门必备的黑色口罩和一副硕大的、带着平光镜片的黑框眼镜。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武装到牙齿的自己,感觉非常满意。
“怎么样?方子,我这伪装,是不是很完美?”
室友方子正在客厅里打游戏,他头也没回,只是用一种极其嫌弃的语气说道:“完美你大爷!你把自己裹得跟个移动的木乃伊一样,而且你那卫衣袖子上还有个洞!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比那些蹲守你的私生饭还像变态?你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快看我!我是个需要隐藏身份的可疑人物!’”
“我这是低调。”梁赟嘴硬道。
“低调个狗屁!真正的低调是自然!你这是在搞行为艺术!你信不信你走到街上,安宥真第一个把你当成跟踪狂给报警了!”
尽管被方子嘲讽得体无完肤,梁赟还是坚持穿上了这套“全套武装”。毕竟,安全第一。
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梁赟提前五分钟到达了约定的巷子口。他靠在墙边,低着头,努力把自己融入到阴影里,像一个在等待交易的地下情报员。
十一点三十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在巷子口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下来。
梁赟抬头看去,瞬间愣住了。
安宥真的“伪装”,简直可以用“教科书级别”来形容。她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里面是简约的深色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脸上戴着口罩。
这身打扮,是首尔街头最常见的“路人甲”配置,放到人堆里一眼都看不见的程度。她没有刻意隐藏,也没有过度武装,而是用一种“融入环境”的方式,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了夜色之中。如果不是梁赟知道是她,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她那件宽大的羽绒服虽然遮住了她那双引人注目的长腿和纤细的腰身,但却遮不住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她那双露在帽子和口罩之外的大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充满了灵动感。她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那份从容和自然,与梁赟那副鬼鬼祟祟、全身僵硬的“变态”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宥真一眼就看到了缩在阴影里的梁赟。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快步走了过来,那双眼睛在口罩上方,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
“呀!梁赟xi!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她用气音说道,但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笑意,“你是准备去抢银行吗?还是说……你把自己当成忍者了?”
梁赟被她嘲笑得脸上一阵发烫,他拉了拉自己的帽子:“我这是……安全措施。”
“过度了啦!你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安宥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像是对待一只走丢的小狗一样,轻轻地拍了拍他那宽大的帽檐,“好了,别紧张。走吧,今晚我带你体验一下,偶像的‘午夜放风’。”
她走在前面,步伐轻快而自然。梁赟像一个被牵着走的机器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去哪儿?”梁赟小声问道。
“带你去吃炸鸡,然后去汉江边走走。”安宥真回头,那双眼睛带着笑意,“你不是说你最近只能吃外卖吗?今天我们吃现炸的!”
安宥真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开在地下室的、毫不起眼的小炸鸡店。店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大部分是附近的夜班工作者。
他们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子坐下。梁赟依旧全副武装,只有在安宥真的强烈要求下,才勉强摘下了帽子和眼镜。
“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安宥真一边点单,一边用一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最近是不是又熬夜写歌了?”
“嗯……在写cRAVItY的歌。”梁赟下意识地回答道。
“工作狂。”安宥真评价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对他的了解。
炸鸡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梁赟看着面前金黄酥脆的炸鸡,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发现安宥真正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动筷。
“你盯着我干什么?”梁赟有些不解。
“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啊。”安宥真托着下巴,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你平时在公司,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说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放松的样子。”
梁赟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热了。他赶紧低头,用力地啃了一口炸鸡,试图用食物的温度来掩盖脸上的燥热。
“不是说要讨论音乐吗?”他转移话题。
“啊,对,音乐。”安宥真坏笑着,也拿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梁赟xi,老实交代,你那首《隔离》,写的是谁?”
“写的是……疫情期间的孤独感。”
“少跟我来这套官方说辞!”安宥真撇了撇嘴,“我问的是,歌里写的那个‘你’,是谁?”
梁赟的手僵在了半空。
歌里那个“你”,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能打破他孤独、能给他带来光芒的人。而尽管梁赟不愿意去承认,在潜意识里,那个形象,早就被眼前这个人影子所占据。
他不敢说实话。他害怕打破这样的关系,更害怕失去眼前的人。
“没有谁,只是一个概念。”
“切,无趣。”安宥真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又笑了,她凑近了一点,那双眼睛直视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和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那现在呢?现在你写歌的时候,脑子里会浮现出谁的影子?”
梁赟被她那过于直接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我现在只想着cRAVItY的rap line怎么写......”他再次用工作来当挡箭牌。
安宥真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终于满意地笑了,她没有再逼问,手臂放在桌上撑着脑袋,只是用一种带着笑意的、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安宥真没有再提音乐,而是主动聊起了生活。她问他家里的情况,问他为什么选择来韩国留学,问他第一次在星船见到自己和张元英时的感受。
梁赟发现,当她不再是那个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偶像,而只是一个好奇心旺盛、带着一点温暖的少女时,他的社恐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开始慢慢地、断断续续地,分享自己的故事。
他们聊到了IZ*oNE的日常、聊到了韩国的偶像文化、聊到了他在上海的大学生活。安宥真听得非常认真,不时发出赞叹和惊呼,她的活力和好奇心,像一股暖流,慢慢地融化了梁赟内心那层冰冷的壁垒。
当他们吃完炸鸡,来到汉江边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夏日的汉江边,夜风习习。他们并肩走在安静的步道上,周围偶尔有骑着单车的人经过,但没有人认出他们。
“你知道吗,”安宥真突然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渺,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少女的感性,“偶像的生活,其实很像你歌里的‘隔离’。我们被困在一个华丽的玻璃罩里,外面的人看不到我们真正的样子,我们也很难真正地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她转过头,看着梁赟,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月光般的温柔。
“所以,谢谢你。你的歌,让很多人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孤独。”
梁赟的心头猛地一颤。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孩,突然意识到,她承受的压力,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你也很棒。”他轻声说,“你们的舞台,能给很多人带来力量。包括我。”
安宥真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
“欧巴…”她抬起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摘下了梁赟脸上的口罩,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梁赟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这样才对嘛,”她笑着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出来放风,就应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别害怕,这里没人认识你。”
她的手,在摘下口罩后,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轻轻地、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拂过了他的脸颊。
梁赟感觉自己的脸颊再次发烫,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窘迫,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的悸动。
他看着眼前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美丽的脸,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
就在这暧昧的、充满张力的气氛中,安宥真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哎呀,是元英。”她叹了口气,“她可能猜到我跑出来了,在催我回去睡觉了。”
她对着梁赟吐了吐舌头,然后重新帮他戴上了口罩。
“好了,‘约会’结束。下次再带你出来放风。”
梁赟看着眼前的人,鬼使神差的开口
“还会有下一次吗?”
安宥真正准备离开,听到梁赟的话,停下脚步回头,给了他一个笑容。那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可爱的带着促狭的笑,美的甚至让梁赟忘记了呼吸。
“当然了,就算你不想,我也会把你拽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