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高松灯像一颗灰色的流星,径直冲向观众区的角落。
千早爱音最先反应过来。她顺着灯奔跑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阴影中、同样一脸错愕的亚麻色身影。
长崎素世。
爱音瞬间明白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下手中的吉他,快步跑到空着的贝斯手位置,一把抄起那把属于素世的贝斯,然后也紧跟着跳下了舞台,朝着灯和素世的方向追了过去。
台上,椎名立希惊愕地停下了调整镲片的动作,要乐奈则歪了歪头,异色瞳里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台下,观众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
角落里。
长崎素世完全愣住了。
她看着高松灯喘着气,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灯就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决心。
“小素世......”
灯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急促,但那双粉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素世,里面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不安,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放开我......”
素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被突袭的慌乱。
她不明白灯想做什么,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但灯抓得很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
“对不起!”
灯大声地说道。
“对不起,小素世!我知道我很任性!我知道我总是只考虑自己的心情!”
她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声音却没有丝毫退缩。
“我害怕被抛弃!害怕大家再次分开!”
“所以...所以我才那么执着地想要抓住‘一辈子’!”
“甚至...甚至没有好好考虑过素世同学的心情!”
“演奏《春日影》也是...我只是...我只是想把那份重要的心情唱给小祥听......”
“却没有想到这会伤害到你,伤害到小祥......”
“我真的很自私!就像小素世说的那样!”
她用力地承认着自己的“罪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但是!”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继续说着:
“但是,即使我这么自私,即使我这么任性,即使我可能还会继续犯错......”
“我还是想要和小素世一起组乐队!”
“不是曾经的crychic也没关系!不是回忆里的样子也没关系!”
“我想要的是...是现在的小素世!”
“是会和立希吵架、会生气、会对我失望的素世同学!是真实的素世同学!”
“我想要和这样的小素世,和小立希,和小爱,和小乐奈......”
“和大家一起,创造出属于我们现在的音乐!”
“所以...所以......”
她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但抓着素世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放弃我们......”
这一连串发自肺腑的、毫无保留的话语,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长崎素世的心中轰然炸响。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颤抖、却依旧死死抓住自己不放的少女。
那些话语,精准地戳中了她心中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自私?任性?
灯此刻坦诚的自我剖析,反而让她想起了昨晚祥子对她的评价,以及晴那个肯定的点头。
真实的...现在的我?
不是那个完美的、温柔的、维系着一切的长崎素世?
她一直试图找回过去,却从未想过,有人会想要现在这个充满了缺陷、会嫉妒、会愤怒、会算计的、真实的她。
就在素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
“素世同学!”
千早爱音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看着紧紧抓住素世手腕的灯,又看了看愣在原地的素世,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一起抓住了素世另一只手腕。
然后,在素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爱音利落地将刚刚挂在自己身上的、那把属于素世的贝斯取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挂到了素世的身上。
熟悉的重量和触感瞬间压在了肩膀上。
贝斯...她的贝斯。
素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琴颈,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琴弦,一种久违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悸动,从指尖悄然蔓延开来。
灯和爱音,一左一右,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用行动和眼神无声地传递着同一个信息:
回来吧。
我们需要你。
这里,有你的位置。
观众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角落。
控制室里,也一片寂静。
佑天寺若麦看得眼睛发亮,小声嘀咕:
“哇哦...这比偶像剧还精彩......”
三角初华眼中带着感动和羡慕。
八幡海铃不知何时也抬起了头,看着台下那三个身影。
丰川祥子依旧靠着墙,双臂抱胸,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别开了脸,不再看向玻璃窗外。
若叶晴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台下那紧紧相连的三只手,和挂在素世身上那把终于等回了主人的贝斯。
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一下。
然后,他抬手,手指轻轻推上了调音台的一个推子。
舞台上,一束追光灯,精准地打在了观众席角落,那三个紧紧相依的少女身上。
音乐,还未响起。
但某种更加重要的东西,似乎已经被重新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