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问道:“许姑娘,要不要我们去太傅府报个信?”
许星楹看了看天,道:“不用了,天色已经晚了,我自己回去吧,不必等侯府的人来接了,也不必去太傅府报信。”
京兆尹府的人唯恐路上出了什么事,得罪永昌侯府,且这边案情已有眉目,便一路护送许星楹的马车回永昌侯府。
马车摇摇晃晃中,许星楹双眼微阖,隐约间听到路过的马车上有两个丫鬟在说话。
“咦,方才驾着马车过去的,不是永昌侯府世子爷吗?小侯爷长得也太好看了,能让他亲自驾车护送的姑娘是谁啊?”
“听闻小侯爷今日带着一位姑娘,全城求医,那着急的样子,似乎十分看重那姑娘,想来马车上这位,就是小侯爷的心上人无疑了。”
“可……这小侯爷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哎,谁不知道永昌小侯爷兼祧两房,先前娶的那位,按辈分算,不过是小侯爷的嫂子,能有什么感情?马车上这位,才是小侯爷心尖上的人……”
“前段日子,永昌小侯爷不是还和月华楼的花魁共度良宵吗?这怎么又有了新欢,还带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不会是小侯爷的种吧?”
“风流纨绔,就是这样,可惜那位少奶奶了,她还是太傅千金呢,不也被冷落了?”
许星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微微泛白,她看着手腕上那个镯子,微微发怔。
她安慰自己,不是凌珏,只是替身。
凌珏应该还没从西北回来吧,他若回来了,一定会先回侯府的,凌珏不会让她担心的。
可就算这么想了,许星楹还是觉得胸中烦闷,便掀开帘子透气,却恰好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她看了两百多个日夜的脸,她一直惦记着的人,就这样蓦然闯进她的视野里!
他满脸焦灼,驾着马车,像是有什么急事。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许星楹隐隐约约看见那车上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
方才那两人说的是真的?
那个女子是谁?孩子又是谁?凌珏为何看起来如此担忧焦灼?
许星楹心神不宁,迷迷糊糊间就到了侯府门口。
许星楹刚走入花厅,就有一个茶杯飞过来,在她的脚边炸开,紧接着,就听到侯府大夫人曹氏一如既往尖酸刻薄的话:
“你这个淫妇!我让你去上香求子,你却和男人鬼混,还有脸回来?”
许星楹抬眼看去,老夫人、温氏和凌大老爷都在,府上的姑娘们也都在。
曹氏的戏台都搭好了,若是不唱一出,倒是白费了她一番辛苦。
许星楹面不改色地先给长辈们问了安,然后眼眶一红,跪在老夫人面前,道:“请祖母给孙媳做主!”
“我才刚刚回府,婆母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分青红皂白,空口白牙就给我扣上了一顶不贞不洁的帽子,孙媳知道婆母不喜欢我,可孙媳不接受这样的侮辱!请祖母为孙媳做主,还孙媳公道!”
老夫人瞪了曹氏一眼,冷笑道:“你专门把我们请到这里来,你就为了让我们来看这场造谣的戏?”
温氏道:“大嫂,你不能看珏哥儿这个月不在府上,你就肆意污蔑星儿,说话要有证据!”
“母亲,儿媳所言,句句属实。”
曹氏转头看向许星楹,斥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摆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许星楹挺直腰杆,冷静地问:“敢问婆母,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你在普照寺被山贼玷污了清白,你敢说没有?”
曹氏脸上的恶毒笑容明晃晃的,刺眼得很。
凌大老爷拍桌道:“许氏,你既然已经被山贼毁了清白,那我们侯府便再也容不下你,没有一个高门大户容得下一个失去贞洁的儿媳。待珏哥儿回府,我会让他写下休书,你自离去。”
许星楹眼眶红红的,盈盈下拜:“祖母,婆母、公爹,一人一张嘴,空口白牙就要给孙媳扣上不贞不洁的帽子,孙媳不服!”
“京兆尹都派人上门来说了,你又何必狡辩?”曹氏道。
许星楹抬头看向曹氏道:“你确定,京兆尹府来人是来告知侯府我失了清白?”
“若你不是失了清白,是受害者,京兆尹府的衙役为何亲自送你回府?”
曹氏不以为意地瞥了许星楹一眼,心里得意洋洋,迷药一喝下,五个山贼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弱女子吗?
许星楹必定已经清白不保,只须再放些风声出去,许星楹必定身败名裂。
许星楹这个小贱蹄子,这回只能乖乖地滚出侯府去,太傅千金又怎么样,身败名裂,照样得被休出府去。
许星楹对老夫人说:“祖母,今日京兆府派了人随孙媳回府,不如请衙役上来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点点头。
衙役先问过安,道:“今日有心怀不轨的山贼闯入禅院,为了女眷的安全,京兆尹府便派人到各府传信,请各府前去接女眷。”
“今日,京兆府来人是让我们去接许星楹回来?”老夫人眼神如电,看向曹氏,曹氏心虚地低下头。
衙役道:“今日幸得贵府少夫人智勇双全,从后窗逃出,跑到钟楼敲钟,引来寺中武僧,才救了满院的贵女。”
老夫人闻言,不由得用欣赏的眼神看向许星楹,姝色无双的小姑娘就这样不卑不亢地站着,腰杆挺直,如同修竹,自有风骨。
这样年轻的小姑娘,遇事不慌,还能在完全无援的情况下,想到用敲钟的方法来自救和救人。
老夫人扶着许星楹起身,道:“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今日真是难为你了。”
曹氏指着那衙役,叫道:“你胡说八道!她明明是被山贼污了身子,你却说她救了贵女。你是她的姘头吧,还是说她花钱雇你来说好话的?”
衙役脸色一黑。
许星楹冷笑道:“说来也奇怪,婆母今日又不在普照寺,为什么你比在普照寺办差的衙役都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今日的一切是婆母的手笔?”
曹氏脸色煞白,手指哆嗦着指着许星楹,道:“你……你这是污蔑!”
见状,老夫人心中已然十分澄明,拉着许星楹,道:“好孩子,你说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星楹道:“朱嬷嬷在膳食中下了药,我发觉她不对劲,就调换了两碗银耳羹,果然,孙嬷嬷晕过去之后,那伙贼人就闯进禅院了。”
衙役道:“山贼也供认,是朱嬷嬷给了他们银子,要他们掳走贵府少夫人,毁了她的清白!”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齐齐看向了曹氏,曹氏的脸色愈发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