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年四十岁,保养得宜,只是眉间有一道较深的纹路,似是常常蹙眉,多有愁苦。
“你就是永昌侯府今年刚进门的少奶奶?生得真好,本宫已经很久没有在京城看到你这样的美人了。”
许星楹连忙拜见长公主,道:“长公主谬赞了。”
长公主看着许星楹:“起来吧。本宫听闻,你能把一个人清晰地画在纸上,跟真人一般无二,是真的吗?”
许星楹道:“微末小技,不值一提,是众人把我捧得太高,但是长公主若有吩咐,妾身定竭力做好。”
“本宫相信你。本宫今日让你来,就是想让你为本宫画一幅画像,尽量画得好看一点,年轻一点。”
许星楹抬头看长公主,见长公主的眼眶微微泛红。
长公主强忍着泪道:“驸马去世五年了,本宫想给他烧一幅本宫的画像,告诉他,本宫过得很好,无忧无虑,还像五年前一样年轻……”
说到最后,长公主几乎哽咽。
许星楹的眼眶也微微发酸:“长公主和驸马的情意叫人动容,妾身一定为长公主画好这幅画像,请长公主放心。”
长公主点点头,问:“画完一幅画,要多久?会不会耽误等会儿宴客?”
许星楹摇头:“长公主只须摆出你想要的样子,让妾身看着,画个草图,长公主就可以去宴客,妾身再花点时间,一定能在今日完成这幅画像。”
长公主颔首,走到花园小径上,捡起一朵花,面对许星楹,微微一笑。
许星楹一边看,一边快速地画了个草图,长公主就往前头会客,让侍女把许星楹带进书房画画。
许星楹想着长公主对驸马的情意,笔下如有神助,画起来就忘了时间。
侍女来请她到席上用饭,她沉浸在画中,只摆摆手,什么都没说,继续画。
侍女无奈,只能去厨房里拿了几个菜,送进来,让许星楹记得趁热吃。
许星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胡乱点头,就继续画。
不知过了多久,这幅画就大功告成,许星楹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快画完一幅画,真真是如有神助。
这时候,许星楹才反应过来,她腹中饿得擂鼓,已经几近乏力。
看见桌上摆了饭,想到刚刚侍女来了两次,就知道这是给她带的膳食,就坐下来吃。
只是饭菜都已经冷了,许星楹吃了两筷子就吃不下去了,拿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
这时候,有一个丫鬟来敲门进来。
“长公主差奴婢来问,夫人画好了吗?”
许星楹起身道:“已经画好了,这就可以给长公主送去。”
丫鬟道:“长公主要见夫人,请夫人随我来。”
许星楹带上画,跟着丫鬟,绕过曲曲折折的路,一路被丫鬟引着进了一个大院子。
丫鬟指着房门道:“长公主就在房中等着夫人,夫人进去吧,莫叫长公主久等,奴婢还有其他差事,就先退下了。”
许星楹便上前,在门外道:“妾身已经画好了长公主的画像,请长公主一观。”
可房中没有一点动静,房门也依旧关着。
许星楹觉得奇怪,就再重复了一遍,可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好试着轻轻推门,没想到,门没关好,一下子就被她推开了。
许星楹见门开了,就走进去,跪下道:“妾身已经画好了长公主的画像,请长公主一观。”
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一点波澜。
许星楹疑惑侍女是不是把她带错了地方,见房中无人,她就准备离开房间。
就在她要关门的时候,许星楹突然间听到一阵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她大着胆子,循着声音的方向,试探着一步步走过去。
走到博古架边,许星楹看见满地的花瓶碎片,以及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孩子。
许星楹心思电转,想起了老夫人对她说的话。
“小郡王得了一种怪病,不敢见生人,不爱开口说话……”
许星楹想了一下,弄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方才那侍女说是要带她见长公主,结果却带她来了小郡王的院子。
小郡王需要静养,不许有人打扰,这是有人要借长公主的手害她呀!
许星楹轻轻蹲下来,伸手想要去摸摸那孩子的头,可那孩子吓得一下子把脑袋埋到怀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好不好?”
许星楹说话轻声轻气,她的声音清凌凌,像泉水一样悦耳,此时轻声细语,更是叫人安心。
那孩子轻轻抬起头,用警惕的眼神看许星楹。
许星楹再次试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回他没有躲,但还是不敢看许星楹的眼睛。
这时,许星楹带过来的画掉在地上,展开了,那孩子看着那幅画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动了动嘴巴。
许星楹凑近一听,只听见他轻声说:“阿娘……”
……
宴席已经到了尾声,长公主领着女眷们在一处亭台处看戏。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台下凌婵和罗静姝亲亲热热地坐在角落里,手挽着手说悄悄话。
“静姝姐姐,如果是你嫁给我二哥就好了,偏偏叫许星楹那个狐狸精得逞了,小人得志便猖狂,把我母亲害得住进尼姑庵,连家回不得。”
“若是静姝姐姐嫁进来,我们侯府定然安稳和乐,我二哥还没娶世子夫人呢,等静姝姐姐进了门,许星楹就只能被你拿捏着,总归你才是世子夫人。”
“我也一定会帮你的!”
罗静姝嘴角含笑,低声在凌婵的耳边道:“你也放心,今日你按我说的做了,许星楹不可能全须全尾地从长公主府离开。”
长公主生小郡王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生得辛苦,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今上特封他为长乐郡王。
小郡王是长公主的命根子,许星楹敢在今日这样的重要日子里,偷偷闯入小郡王的房里,冲撞了小郡王,她要遭殃了!
凌婵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得罪了长公主府,我定然要劝我祖母,我们侯府要断尾求生,必须把她休弃!”
若能如此,她也算是为母亲报仇了。
“且等着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不多时,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公主,永昌侯府少奶奶闯进了小郡王的房里……”
长公主惊得猛地起身,满脸怒容:“若是冲撞了我儿,本宫定不饶他!”
此时,台上的戏也识相地停下来,众夫人议论纷纷。
“怎能如此不知礼数?大家都知道,小郡王见不得生人,没人请她去,她怎么敢的?”
“那侯府少奶奶仗着自己会画几笔画,风光得很,才多久就如此猖狂!真是小人得志!”
温氏眉头紧锁,紧跟着长公主的步伐,往小郡王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