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观赏片刻,便迈开大步,径直来到门前,厉声高喊道:“那小妖,速速进去通报你家洞主,就说我乃唐朝圣僧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叫他快快送我师父出来,否则叫你们一个个性命不保!”
那伙小妖吓得赶忙冲进洞里,报道:“大王,前面来了一个毛脸尖嘴的和尚,自称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前来索要他的师父哩。”
那魔王听闻此言,满心欢喜,道:“正要他来呢!我自离开本宫,降临尘世,还未曾试过身手。今日他来,想必是个对手。”
当即下令:“小的们!取出兵器!”
洞中大小群魔,顿时精神抖擞,赶忙抬出一根丈二长的点钢枪,递给老怪。
老怪传令道:“小的们,都给我整齐了!奋勇向前者有赏,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众妖得令,簇拥着老怪,气势汹汹地腾出门来,喝道:“哪个是孙悟空?”
孙悟空闪身一旁,定睛望去,只见那魔王生得甚是凶丑:头上独角参差不齐,双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头顶粗皮突兀,耳根黑肉发亮。
舌头一伸,时常搅到鼻子,嘴巴宽阔,板牙泛黄。毛皮青如靛染,筋肉痉挛坚硬似钢。
比犀牛更难照水,像牯牛却不耕荒。虽无吴牛喘月、耕云播雨之能,却有欺天震地的强大威风。两只焦筋般的蓝靛手,雄赳赳地挺着点钢枪。仔细端详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愧被称作兕大王!
孙大圣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孙外公在此!快快还我师父,大家相安无事!若敢说半个不字,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魔也大声喝道:“你这大胆泼猴精!你有何手段,竟敢口出狂言!”
孙悟空道:“你这泼物,想必是没见识过你孙外公的手段!”
那妖魔道:“你师父偷盗我的衣服,被我当场拿住,如今正要将他蒸来吃。你是哪门子好汉,竟敢上门来讨要!”
孙悟空道:“我师父乃忠良正直之高僧,岂会偷你这妖物?”
妖魔道:“我在山路边点化出一座仙庄,你师父偷偷潜入,心生贪念,将我三件纳锦绵装背心偷穿在身,人赃俱获,所以我才拿他。
你若当真有手段,就与我比试一番。倘若三合之内能敌得过我,便饶了你师父的性命;若敌不过我,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叫你一路归阴!”
孙悟空冷笑道:“泼物!无需多言!要比就比,正合老孙心意。看棒!”说罢,举起金箍棒便打。
那怪物毫不畏惧,挺起点钢枪,迎面刺来。好一场恶战!只见金箍棒高高举起,亮闪闪如同电掣金蛇;长杆枪奋力迎击,明晃晃恰似龙离黑海。
门前小妖擂鼓助威,排开阵势,气势汹汹;这边大圣施展神通,纵横捭阖,尽显本领。那魔王一杆枪使得精神抖擞,大圣一条棒舞得武艺高强。
真可谓英雄相遇,棋逢对手。那魔王口中喷出紫气,化作盘绕的烟雾;大圣眼中放出光华,结成绚丽的绣云。只因为大唐圣僧有难,两家才不顾情义,苦苦争斗。
二人你来我往,大战三十回合,竟不分胜负。那魔王见孙悟空棍法齐整,一招一式,毫无破绽,不禁连声喝彩:“好猴儿!好猴儿!果然是大闹天宫的本事!”
大圣见他枪法不乱,防守严密,也不禁称赞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是个偷丹的魔头!”
二人又斗了一二十回合。那魔王把枪尖往地上一点,喝令小妖们一拥而上。那些泼怪们,一个个手持刀杖剑枪,将孙大圣团团围在中间。
孙悟空却毫不畏惧,大声喊道:“来得好!来得好!正合吾意!”舞动金箍棒,前迎后架,东挡西除。那群妖哪里肯退,将孙悟空围得水泄不通。
孙悟空心中忍不住焦躁起来,大喝一声,将金箍棒抛向空中,喊道:“变!”
只见金箍棒瞬间化作千百条铁棒,恰似飞蛇走蟒,在半空中纷纷落下。那群妖精见状,一个个吓得魄散魂飞,抱头缩颈,纷纷往洞中逃窜。
老魔王却冷冷笑道:“那猴头休得无礼!看我手段!”说罢,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朝着空中抛去,大喝一声:“着!”只听“唿喇”一下,金箍棒竟被收做一条,被那圈子套了去。
孙大圣顿时赤手空拳,无奈之下,只得翻个筋斗,逃了性命。那妖魔得胜,得意洋洋地回归洞中。
孙悟空则失了主张,心中一片茫然。
且说那齐天大圣孙孙悟空,此次竟空手败下阵来,心中郁闷难消。他来至金兜山后,止不住两眼垂泪,扑簌簌泪落如雨。
口中悲呼:“师父啊!想当初,我等一心指望与你同沐佛恩,德馨和融,自始至终情谊无穷。平日里同起居、共修行,共求解脱之道;同怀慈悲之心,共念苍生之苦,彰显灵妙之功。我等心相契合,同缘同相;知晓通途,同见同知。怎料如今,我失了金箍棒,空拳赤脚,这取经大业又该如何兴旺隆盛!”
大圣悲戚良久,心中暗自思忖:“那妖精竟认得我。记得他在阵前还曾夸赞:‘真个是闹天宫之类!’如此看来,这绝非寻常凡间怪物,必定是天上凶星下凡作祟。想必是思凡心切,偷偷下界,却又不知究竟是从何处降下的魔头。看来,我须得上界去仔细查探一番。”
孙悟空这般以心问心,自拿主张,旋即急翻身,纵起祥云,径直往南天门外而去。
忽一抬头,便瞧见广目天王,赶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大圣这是要往何处去?”
孙悟空道:“我有事要面见玉帝,你在此所为何事?”
广目天王答曰:“今日轮值,该我巡视南天门。”
话犹未了,又见那马赵温关四大元帅,齐齐上前行礼道:“大圣,有失远迎,还请稍待,喝杯茶再走。”
孙悟空道:“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多耽搁了。”言罢,便辞别广目天王与四大元帅,径直进入南天门内,一路来到灵霄殿外。
果不其然,又见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天师,以及南斗六司、北斗七元等一众仙人,皆在殿前迎着孙悟空,纷纷抬手作礼道:“大圣缘何到此?”
又关切询问:“保唐僧取经之事,可已大功告成?”
孙悟空长叹一声道:“早着呢!路途遥远,妖魔众多,如今才行了一半的路程。眼下我们受阻于金兜山,其洞内有一个兕怪,将唐师父掳了去。
老孙我寻到洞口与他交战,那厮神通广大得紧,竟把老孙的金箍棒给抢了去,故而如今难以降伏这魔王。我怀疑是上界哪个凶星思凡下界,却又不知究竟是从何处降下的魔头,因此特来寻玉帝问个明白,看他是否管束不严。”
许旌阳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这猴头,还是这般刁钻!”
孙悟空道:“并非我刁钻,老孙我向来行事如此,唯有这般紧追不舍,方能寻得个头绪。”
张道陵道:“无需多言,我们为你传报便是。”
孙悟空忙道:“多谢多谢!”当下,四天师将此事传奏至灵霄殿,引孙悟空面见玉帝。
孙悟空朝上躬身,唱了个大喏,道:“老官儿,劳烦你了!老孙我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一路上艰难险阻,凶险异常,这都不必说了。
如今行至金兜山金?洞,遇一兕怪,将唐僧掳至洞中,也不知那妖怪究竟是要将师父蒸了、煮了,还是拿去暴晒。老孙我找上门去与他交战,那怪竟认得老孙,且神通着实广大,竟将老孙的金箍棒抢了去,致使老孙如今难以降伏此妖。
我怀疑是上天凶星思凡下界,特来启奏玉帝,恳请天尊慈悲为怀,明察秋毫,降旨查勘凶星,发兵收剿妖魔,老孙不胜惶恐,恭请天尊圣裁!”
言罢,又深深躬身作礼。一旁的葛仙翁见状,笑道:“这猴子怎的前倨后恭?”
孙悟空赶忙道:“不敢不敢!并非老孙前倨后恭,实是如今没了金箍棒,没了依仗啊。”
彼时,玉皇天尊听闻奏报,当即降旨给可韩司,道:“既如孙悟空所奏,你即刻随他查勘诸天星斗、各宿神王,看有无思凡下界者,随即复奏,依旨行事。”
可韩丈人真君领了旨意,当即与大圣一同前去查探。
他们先查了四天门门上的神王官吏,又细细查看了三微垣垣中大小群真,接着查勘了雷霆官将陶张辛邓、苟毕庞刘,最后将三十三天逐一查过,只见天天祥和自在。
又查看二十八宿,东七宿角亢氐房参尾箕,西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南七宿、北七宿,宿宿安宁无虞。
再查太阳太阴,水火木金土七政,以及罗睺计都当孛四余。
一番查勘下来,满天星斗,并无一星思凡下界。
孙悟空道:“既然如此,我老孙也不必再去灵霄宝殿打扰玉皇大帝了,如此也省了诸多不便。你自回旨去吧,我便在此等候你回话便是。”
那可韩丈人真君依言而去。
孙孙悟空等候多时,不禁作诗以纪兴:“风清云霁乐升平,神静星明显瑞祯。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
不多时,那可韩司丈人真君将各处查勘结果,一一回奏玉帝道:“满天星宿俱在,各方神将亦无缺失,并无思凡下界之人。”
玉帝闻奏,道:“着孙孙悟空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魔去吧。”
四大天师领了旨意,即刻出了灵霄宝殿,对孙悟空道:“大圣啊,玉帝仁慈宽厚,既知天宫无神思凡,特命你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拿妖魔。”
孙悟空低头暗自思索:“这天上众将,论本领不如老孙的居多,强过老孙的却少。想当年我大闹天宫之时,玉帝派遣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却无一人敢与我正面交锋。后来调来了小圣二郎真君,才算遇上了对手。如今这妖怪手段又强过老孙,这可如何才能取胜?”
许旌阳道:“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大不相同了。常言道,一物降一物,你怎可违抗旨意?但凭你的高见,挑选天将,切莫迟疑误事。”
孙悟空道:“既然如此,多谢玉帝恩典。我自不敢违抗旨意。只是老孙此番也不能白走这一遭,烦请旌阳天师转奏玉帝,就说只请托塔李天王与哪吒太子下凡。
他二人还有几件降妖兵器,且让他们下界与那妖怪斗上一斗,看看情况如何。倘若真能擒住那妖怪,便是老孙之幸;若不能,届时再作打算。”
当天师依言启奏玉帝后,玉帝即刻令托塔李天王父子,率领众部天兵,协助孙悟空降妖。
那天王奉旨前来与孙悟空会合,孙悟空又对天师道:“承蒙玉帝派遣天王相助,老孙感激不尽。还有一事,烦请天师再转奏玉帝:若能得两个雷公相助,待天王与那妖怪战斗之时,让雷公在云端里施下雷屑,照着那妖魔顶门击下,此计甚好。”
天师笑道:“好!好!好!”
天师又奏明玉帝,玉帝传旨,令九天府下点邓化、张蕃二雷公,与天王合力缚妖救难。于是,众人与天王、孙大圣径直下了南天门外。
顷刻间,便来到金兜山。孙悟空道:“此山便是金兜山,山中间便是金?洞。列位商议商议,此番该让谁先去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