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唐泊哽着脖子念出毛爷爷的诗词,他想这可是近代诗歌,总不会有古人听过吧。
果然,人群静默,众人纷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
紧接着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俺虽听不懂,但这念得可真好听!”
“这人一看就有墨水嘞,我都没听过这样的诗!”
“我也是,我念过几天义学堂,我能听得出这首诗水准颇高!”
周围一片赞扬声,既感叹唐泊能死里逃生,也惊叹他能作出如此诗作。
有人不禁想,原来人在经历过生死大关后,便会懂得人生哲学,脑子也跟着开窍了。
脑子里那显示积分的数值不断往上升,唐泊喜极而泣。
眼中正要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人群中突然有个小孩大喊。
“我知道这首诗!这是《沁园春雪》,我前天刚在义学堂学过,这是我们吴老师写的!”
小男孩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大家都听清了。
掌声逐渐消失,大家都用怀疑的目光在孩子与唐泊之间来回扫视。
听到脑子里的数值在开始下降,积分眼看就要没了。
唐泊表情僵硬,心中不停咒骂,该死的,又是哪个老乡把他路堵死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一名妇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踉踉跄跄冲到唐泊面前。
“我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竟然还把你爹救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
妇人正是秀英,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见到她终于现身,唐泊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怕又被人戳破他抄袭的事,他闭眼假装晕倒。
秀英杏目圆睁,一副悲痛的模样,上前把唐泊抱起来。
“来人!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请个大夫好不好?我家的家当都被这把火烧没了,什么都没了,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好不好?!”
大家对这家人的遭遇正唏嘘呢,听到这话,每个人都装聋作哑,转过头不敢直视秀英。
他们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哪有精力和余钱帮助他人。
好在还是有同情心泛滥的,一名抱着三岁小儿的妇人小声开口。
“你们可以去找藏大夫,他专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治病,诊金都收的很少,只是他在西市,离这里有些远。”
秀英激动的朝那女人连声感谢,然后艰难背起东海。
低头看装晕的唐泊,她面露为难。
她知道唐泊是跟着云时放来的,可现在云时放未归,若不管唐泊,他都烧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何况他还是为了救东海。
可若是带走唐泊,云时放回来找不见人,就该急了。
好不容易上演了那场戏,带着老头子远离是非,若让东海看见云时放安然无恙,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安稳日子,怕是要烟消云散了。
秀英在原地犹豫不决,其他人见她这样,只当她是在犯难,该如何把丈夫和儿子都带走。
毕竟一个妇人,如何背得动两个成年人。
“算了,我让我弟弟帮你背儿子吧。”
刚才的女人又起了同情心,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她把躲在人群中的弟弟叫了出来。
“阿全,去帮帮这大姨。”
被叫阿全的小子是个十六七岁的黑胖少年,听到自家姐姐的话,虽不情愿,也还是认命的走出来,朝秀英三人过去。
“我姐要发善心,我是不乐意的,你到时候可别讹上我!”
秀英喜极而泣的点头,把一个无助母亲的模样演绎得十分逼真。
于是,阿全便背上唐泊,在前面领路,秀英背着东海跟在后面。
走出人群时,她想了想,找到刚才那女人,不好意思的提出一个请求。
“小娘子,其实我儿子还有个朋友与他一起的,只是不知道他朋友逃出来没有,若逃出来了,定会回来寻我儿子,到时候若他找回来了,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去西市找我们。”
女人本以为秀英是找她要钱的,一开始还有些防备,听到这话后才眉心舒展。
“放心吧,若是有人来问你们的下落,我就说。”
“不不不,只有我儿子的朋友来问,你才能说,他断了右胳膊,脸之前也被烧伤了,你见了定能认出来,麻烦你了!”
女人点头应下。
秀英这才肯放心离去。
唐泊本来是装晕,结果装着装着就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很狭小,跟鸡毛店的单间没什么区别,但好在床上铺的不是稻草,是洗得发黄的被褥。
而旁边,还躺着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人。
只凭那一双苍老的眼皮,唐泊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东海。
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是浑身缠满了绷带。
唐泊这才长舒一口气,还活着,真好。
这时房门被推开,秀英带着一个吊儿郎当、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来。
“藏大夫,这是我相公和儿子,我已经简单帮他们处理过了,不过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婆子,劳烦您帮他们看看。”
秀英刚给藏天德说完,转头发现唐泊圆溜溜的大眼睛,面上一喜。
“儿啊,你可终于醒了!”
她上前来坐到床边,假装疼爱的抓住唐泊手掌,实则用力捏了两下,示意唐泊不要乱说话。
唐泊心领神会,红着眼眶询问秀英,“娘,这是哪儿,他是谁?”
秀英哽咽着把他晕倒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那叫阿全的小伙子帮着秀英把唐泊和东海带到了西市,藏天德的简陋医馆后,谁知这里的患者已经排成了长龙。
不得已,秀英只能用身上最后一两银子,和隔壁人家换来一间屋子住,等藏天德这里排队叫号。
在此期间,怕唐泊和东海伤势恶化,秀英自己简单做了一下处理。
她本来想着要不就不找藏天德看病了,毕竟身上已经没有银钱。
可是两人烧伤严重,从头黑到脚。
秀英不放心,便还是乖乖排队等号。
排了一天一夜,终于轮到了他们。
唐泊听完,乖乖伸出手腕。
藏天德坐下后,却没有伸手把脉,而是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面的盖子,里面摆满了不同型号的针。
秀英和唐泊同时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他。
“藏大夫,我儿子是烧伤!”
烧伤用外敷,这是外行人都懂的道理,怎么这大夫还打算用针灸?
藏天德一副你不懂别瞎逼逼的表情。
“你们来找我,就不知道我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我当然是用针扎啊!”
秀英和唐泊同时张大了眼睛。
秀英没想到在这破地方,还能遇到鬼门十三针的传人。
唐泊也是同样想的,这可是小说中的人物设定啊,居然让他撞上了。
他顿时一副崇拜又好奇的表情望着藏天德。
“那藏大夫,你打算如何治?往哪扎?”
虽然对方说自己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秀英还是有些怀疑。
听出这话里的质疑,藏天德面露不悦,随即拿起一根筷子般长的针,抬起下巴给两人科普。
“当然是扎合谷、内关、足三里这三个穴位,在针刺得气时会出现酸、麻、胀、重等感觉,通过合理的针刺手法和刺激量,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调节身体机能、缓解疼痛等作用。”
他说完,秀英和唐泊同时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敢问藏大夫,人中、少商、隐白、大陵、申脉、风府、颊车、承浆、劳宫、上星、会阴、曲池、舌下中缝这几个穴位有什么作用?”
秀英一连串说出好几个穴位,把唐泊和藏天德都听蒙了。
唐泊是一脸茫然。
藏天德是一脸震惊,拿着针的手直接指向秀英。
“你…你你,你怎会知道这十三个穴位,这是我们鬼门十三针的不传秘法!”
秀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她推开对方的针。
“藏大夫的那本不传秘法,该不会叫《金针十二法》吧?”
藏天德的瞳孔骤然一缩,针再次对准了秀英。
“你你你你……你怎么……”
见到他这个反应,秀英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他的手。
“我丈夫和儿子不需要你治了,你可以走了。”
秀英一改之前客气的态度,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一操作让唐泊不解,“发生什么事了?”他小声询问。
秀英冷冷回答,“他是个冒牌货。”
“谁说我是冒牌货了!我就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你算哪门子葱,敢质疑我!”
藏天德愤怒的拍床而起,嚷嚷着非要秀英给他道歉认错。
秀英向来高冷、目下无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辈压迫。
她突然出手,攻向藏天德的腰部。
藏天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惊骇的抬头瞪着秀英,凶狠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
秀英来到床边坐下,不咸不淡的开口。
“你不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吗,不知道腰部有个肾俞穴?”
藏天德脸色一变,他实操还没有学到这里。
为了挽回面子,他大声怒吼,试图在气势上让秀英认怂。
“整个西市谁不敬我三分!你敢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找人弄死你们!”
秀英桀骜的抬了抬眉。
“我只是用了三分力道,你既然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那自然也能让自己站起来。”
说着,秀英把针盒拿起来递向藏天德。
“你若能让自己站起来,我就信你有点本事,若不能,我现在就出去告诉大家,你是个冒牌货!”
藏天德涨红了脸,虎目圆睁。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秀英轻笑,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手臂长的蟒针。
唐泊本来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到蟒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烧烤的签子也没这粗吧!”
藏天德一下就怂了,脸色唰得惨白了下去。
“别别别!这个可不兴玩!我认,我什么都认!我就是假的!我就是冒牌货!”
为了保住小命,藏天德果断抛弃了骨气。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老太婆不是一个普通人。
秀英将手中的蟒针掂了掂,“以前我受过一次很严重的腰伤,当时就是有一个鬼门十三针的传人,用这样的蟒针给我治疗,别说,这东西看着可怕,扎进去也很可怕!”
她边说着,边把玩着蟒针。
藏天德脸色难看极了,但听到她提及鬼门十三针的传人,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问。
“请问大娘,不,姑奶奶您遇到是哪位传人?”
秀英玩味的看向他,“鬼门十三针第三十六代传人,她若还活着,应该都儿孙绕膝了。”
顿了下,她用蟒针挑起藏天德的下巴。
“你呢,第几代传人?”
唐泊在一旁听的眼睛发亮,忍不住插嘴,“这样厉害的本事,不应该传自家人吗,怎么还能传外人?”
秀英手中蟒针往前一送,吓得藏天德浑身发表颤。
“你来回答。”
藏天德笑的比哭还难看,“因…因为鬼门十三针的传承要看八字,八字不够硬,是不能继承的。”
秀英意外挑眉,“哟,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你从哪偷听的?”
藏天德浑身抖如筛糠。
“我不是偷听的!我真的是鬼门十三针的传人!我是第三十九代传人,我知道我学艺不精,但没办法,我才拜师三天,师傅她就驾鹤归西了,我就只能自学了,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藏天德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是天生的孤寡命,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
偷鸡摸狗的混了半生,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厉害的人,不仅收了他,还肯教他一个吃饭的本事。
结果还没高兴三天,这人就死了。
他也是悲痛欲绝,多少次想自尽,离开这糟糕的人世。
可想到若自己死了,鬼门十三针这一门派就后继无人了,咬咬牙便继续苟活了下来。
这一晃就过了两年,他全靠师傅留下来的秘籍自学。
虽然有不少医闹,好歹学了一点皮毛。
只是没想到,今日遇到个硬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