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半仙那里回来后,我和潇潇连续三天没敢出门。我们把所有尖锐物品都收了起来,洗澡时铺上防滑垫,甚至吃饭都用塑料餐具。潇潇手臂上的烫伤开始结痂,但每次换药时她疼得发抖的样子都像刀子一样札在我心上。
我们得去找那个王桂芬。第四天早晨,我看着潇潇小心翼翼地把热牛奶倒进杯子时说到。
潇潇的手抖了一下,几滴牛奶洒在台面上。你确定吗?如果她真的...像叶尘说的那样...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去。我握住她冰凉的手,黄半仙说了,只有她自愿归还喜运才能结束这一切。
潇潇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她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这半个月来的厄运已经让她憔悴了不少。
王桂芬住在老城区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饭菜的混合气味,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我们按叶尘给的地址找到四楼最里面的那户,门上的春联已经褪成了淡粉色。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打量我们。
谁啊?沙哑的声音问道。
王...王阿姨?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些,我是陈默,陈重的儿子。这是我妻子潇潇。我们上个月刚结婚,您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
门突然开大了些,露出王桂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比婚礼那天看起来更老了,但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刺眼的红棉袄,仿佛那是她的第二层皮肤。
哦,是新婚小两口啊。她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进来坐吧。
我和潇潇交换了一个眼神,跟着她进了屋。屋子很小,但异常整洁,墙上挂满了各种奖状和照片。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神龛,上面供着几尊我不认识的神像,香炉里插着三根正在燃烧的香。
喝茶。王桂芬倒了三杯茶,热气腾腾的。
谢谢阿姨。潇潇勉强笑了笑,但没有动茶杯。
我直接切入正题:王阿姨,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婚礼那天,您为什么要在新娘前面走到我面前?
王桂芬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喝茶:年纪大了,耳朵背,没听清司仪的话。怎么了?
有人告诉我们,这叫抢喜。我盯着她的眼睛,而且自从婚礼后,我和潇潇就不断遭遇意外。
王桂芬的脸色变了,她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谁告诉你的?那个黄半仙?还是你那个多嘴的表弟?
她的反应让我心头一紧。潇潇在桌下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所以是真的?我的声音开始发抖,您真的故意抢了我们的喜运?
胡说八道!王桂芬突然站起来,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们这些年轻人,读了点书就瞧不起老祖宗的东西,现在出了事又怪到我头上?
阿姨,潇潇的声音带着恳求,如果是误会,我们道歉。但请您...能不能给我们一句祝福?就当是长辈对晚辈的...
滚出去!王桂芬突然暴怒,抓起扫把就往我们身上打,再敢污蔑我,我就去告你们诽谤!
我们狼狈地逃出她家,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下楼时,潇潇的腿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幸好我及时拉住了她。
回到车上,潇潇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紧紧抱住她,感到一阵无力感袭来。如果连当面请求都没用,我们还能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父母突然来访。母亲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说是给潇潇养伤的。父亲则一脸凝重地把我叫到书房。
听说你们今天去找王桂芬了?他压低声音问。
我点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父亲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爸,你知道些什么对吗?我问道。
父亲叹了口气:王桂芬...在老家名声一直不太好。她年轻时丈夫早逝,儿子也出车祸死了。有人说她靠借运续命,但没人有证据。
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所以她真的...
我不知道。父亲摇摇头,但你们最近遇到的这些事...太蹊跷了。
晚饭后,我和潇潇回卧室休息,父母则留在客厅看电视。半夜,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有人在低声念着什么。我轻手轻脚地起床,循着声音来到客厅。
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了原地——母亲正穿着潇潇的睡衣,父亲穿着我的t恤,两人跪在茶几前,茶几上点着三根白蜡烛。黄半仙给的那张符纸摊开在中间,父亲正用一种我听不懂的方言低声念诵着。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我打开灯。
父母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母亲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默默...你怎么醒了?
你们在干什么?我又问了一遍,声音因为恐惧而提高。
父亲叹了口气:黄半仙说...如果把你们常穿的衣服扔到大马路上,有人捡走穿上,厄运就会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什么?我感到一阵眩晕,你们该不会是想...
我们不会那么做。母亲急忙说,那太缺德了。但是...黄半仙还说,如果至亲之人自愿穿上你们的衣服,也能转移厄运...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不仅穿着我们的衣服,手腕上还系着写有我们生辰八字的红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行!绝对不行!我冲上去要扯掉那些红绳,万一真有用呢?万一厄运转移到你们身上呢?
父亲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默默,听我说。我和你妈老了,你们还年轻。如果真有什么厄运...我们宁愿替你们承担。
我几乎喊了出来,潇潇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快把这些东西脱下来!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父母不情愿地脱下了我们的衣服,解下了红绳。但我看得出,他们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临走时,母亲偷偷把一个袋子塞进了玄关的柜子里,我假装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我和潇潇发现那个袋子不见了,而父母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直到中午,我们才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父母出了车祸。他们的车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冲出了高架桥,当场死亡。
赶到医院时,我和潇潇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警察说事故很离奇,没有刹车痕迹,没有躲避动作,就像车子自己决定要冲下去一样。
在太平间里,我看到父母的遗体。他们穿着我和潇潇的衣服——母亲穿着潇潇最喜欢的那件蓝色连衣裙,父亲穿着我常穿的那件灰色衬衫。法医说他们死时紧紧握着彼此的手,费了很大劲才分开。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拿走的衣服?潇潇颤抖着问我。
我摇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昨晚那个袋子,一定是他们趁我们睡着时回来拿的。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葬礼结束后,我和潇潇回到空荡荡的父母家整理遗物。在父亲的抽屉里,我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父亲工整的字迹:
「默默,潇潇:
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的方法奏效了。不要难过,这是我们的选择。王桂芬的事情还没完,她欠我们家的,必须血债血偿。
爱你们的父亲」
纸条背面是黄半仙的地址和一句话:血债必须血偿,否则厄运轮回。
我把纸条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指节发白。潇潇从身后抱住我,她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衫。
我们该怎么办?她轻声问。
我没有立即回答。窗外的夕阳把整个房间染成血色,我想起父亲最后那句话——血债必须血偿。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不是为了迷信,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父母那双直到最后一刻都紧握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