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对沈兵案件的关注,可能远早于此。他或许早就认同沈兵的理念,或者,他自己就是一个隐藏的、对“瑕疵”零容忍的偏执者。离职后,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和更隐蔽的身份来策划一切。他物色了同样对姐姐案件耿耿于怀、且具备一定技术基础的吴涛作为第一个“学生”或合作者?然后又通过网络找到了复仇心切的苏杰,将其培养成第二个棋子?
刘雄是苏杰的目标,也是郑宏清理名单上的人。吴涛负责技术支持和信息提供,甚至可能参与了策划。而最后,当苏杰暴露,吴涛也可能面临风险时,郑宏毫不犹豫地将其灭口,并精心布置成“缄默者”自我审判的假象,让自己彻底金蝉脱壳!
好一个“引导力量”!他引导了苏杰的仇恨,引导了吴涛的技术,最终,也引导了警方的调查方向!
现在,他在哪里?
“头儿!有信号了!”张辰冲进办公室,脸上带着兴奋,“我们监控到郑宏名下一个早已停用的手机号,在十分钟前突然有了短暂的基站信号接入!位置在城东的‘蓝湾’码头区!那里有很多废弃的仓库和待拆的旧船厂!”
“他还在本市!他想跑?”老李立刻看向城市地图。
“或者……”陈默盯着地图上那个临海的、被标注为待开发区域的地点,“那里是他选定的下一个‘舞台’。”
“行动!包围蓝湾码头区!注意,目标极度危险且熟悉我们的手段!各组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汇报情况!”老李抓起对讲机,声音斩钉截铁。
警笛再次划破城市的夜空,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城东那片黑暗而空旷的沿海区域。
陈默坐在疾驰的警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加老辣、更加冷酷的对手。一个曾经的系统维护者,如今却成了系统最危险的漏洞。
郑宏。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消失在阴影里。
蓝湾码头区像一块被城市遗忘的锈蚀伤疤,匍匐在漆黑的海岸线上。废弃的龙门吊如同巨兽的骨架,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剪影。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穿过空荡的仓库和搁浅的旧船壳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警车的引擎在指定集结点熄灭,所有灯光关闭。队员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水滴融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散开,按照预案对目标区域形成合围。无人机升空,搭载的热成像仪开始扫描下方大片黑暗的建筑物。
通讯频道里只有电流的轻微噪音和偶尔压得极低的方位报告。
陈默和老李带着突击小组,靠近信号最后出现的核心区域——一个曾经用来维修小型渔船的,半开放式的船坞。坞门洞开,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热成像显示,船坞深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形热源,静止不动。
“发现目标。一人,位置固定。”无人机操作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各组注意,目标可能持有武器,或有陷阱。A组正面突入,b组侧翼掩护,c组守住出口。行动!”老李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突击队员如同幽灵般滑入船坞的阴影。强光手电骤然亮起,交叉的光柱刺破黑暗,瞬间锁定了那个坐在船坞尽头、一个旧缆桩上的身影。
正是郑宏。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夹克,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在海边休憩。他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只是微微抬起头,迎着刺目的光线,目光似乎穿透了光影,落在了随后走进来的陈默身上。
“别动!双手放在头上!”突击队员厉声喝道,枪口稳稳指着他。
郑宏缓缓地,依言将双手放在脑后,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从容。
两名队员迅速上前,将他双臂反剪,搜身,戴上手铐。整个过程,郑宏没有任何反抗,就像一尊任由摆布的雕塑。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对抗,没有陷阱,没有临终的疯狂。平静得让人不安。
“郑宏,你被捕了。”老李走到他面前,沉声说道。
郑宏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笑,但没有任何温度。“我知道你们会来。”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只是比我想象的,稍微快了一点。”
陈默没有参与控制,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视着整个船坞。这里空荡得过分,除了几堆废弃的渔网和生锈的零件,几乎没有藏匿任何东西的可能。郑宏选择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束手就擒。
“你在等什么?”陈默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郑宏迎着他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得像两口古井:“等你,陈警官。”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陈默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我在想,你能看到第几步。”
“吴涛是你杀的。”陈默陈述,而非询问。
“证据呢?”郑宏反问,语气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兴致,“一个完美的自杀现场,一份逻辑清晰的遗书。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不是吗?他是‘缄默者’,他引导了苏杰,他罪有应得,然后自我了断。多么完美的闭环。”
“绳结。”陈默吐出两个字,“吴涛脖子上的绳结,发力习惯和你引导苏杰打出的那个,虽然刻意模仿了沈兵,但核心的发力方式,尤其是最后那个向外‘旋’的动作,和你如出一辙。那是你的‘笔迹’,郑宏。你亲手勒死了他,然后布置了现场。”
郑宏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来,他轻轻笑了:“很有趣的观察。陈警官,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但是,这仍然是推测,不是吗?法庭讲求的是证据链。”
“我们会找到的。”陈默的声音冰冷,“你留下的痕迹,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多。”
“也许吧。”郑宏不置可否,他抬起头,看了看船坞外漆黑的海面,“但有些痕迹,是永远也找不到的。就像海里的暗流,你看不见,但它一直在那里,推动着一切。”
他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