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市刑侦大队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队长老李掐灭了不知第几根烟头，烟灰缸里堆得像座小山。他面前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贴着照片、写着线索，中心是“情感剥离”四个大字，旁边打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陈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模糊而冰冷。他刚刚结束了对上一个案子的收尾工作，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蔓延，但大脑的某个区域却异常清醒，仿佛已经嗅到了新案件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都打起精神来！”老李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技术队那边刚发来初步报告，‘天籁花园’现场……很干净，干净得吓人。”
“天籁花园”，本市有名的高档住宅区。就在六小时前，12栋b座2101室的业主，三十五岁的成功企业家赵明远，被发现死于自家书房。报警的是他的妻子，柳晴。
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民警描述，柳晴穿着丝质睡袍，坐在客厅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当民警告知她丈夫的死讯时，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那种异常的镇定，让经验丰富的老民警都感到一阵寒意。
陈默和虞倩赶到现场时，法医林薇和痕检专家张辰已经开始了工作。
书房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协调感。赵明远仰面倒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一个极其标准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八颗牙齿，是那种经过训练的、常用于商务场合的笑容。但这笑容出现在一具冰冷的尸体脸上，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书房内也没有搏斗或强行闯入的痕迹。桌面上摆放着半杯威士忌，电脑屏幕还亮着，是一份未看完的财报。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主人正在工作中突发疾病。
但林薇的初步检查推翻了这种可能。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到今日凌晨一点之间。死因初步判断为神经毒素，具体种类需要毒理化验证。没有挣扎痕迹，没有约束伤，体内也没有检测到常见麻醉剂或镇静剂成分。”林薇摘下手套，眉头紧锁，“最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面部肌肉僵硬，但形成这种微笑需要调动多块面部肌肉协同作用，在自然死亡状态下几乎不可能出现。像是……被某种力量固定成了这个样子。”
张辰的发现同样令人困惑：“门窗完好，没有技术开锁的痕迹。室内财物没有丢失。我们提取了所有可能的指纹、毛发和纤维，但初步判断，除了死者和他妻子柳晴的，几乎没有第三者的痕迹，干净得不像话。而且，”他顿了顿，指向书桌一角的一个微小痕迹，“这里检测到极微量的特殊胶质残留，成分不明，正在分析。”
陈默沉默地环视着书房。他的目光掠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墙上一丝不苟的风景画，以及桌面上那杯琥珀色的威士忌。他走到尸体旁，蹲下身，近距离观察着那个凝固的微笑。笑容很完美，却空洞无物，仿佛戴着一张精心制作的面具。
“他在笑，”陈默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虞倩站在他身后，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属于陈默的专注气场正在弥漫。她知道，陈默已经捕捉到了这个案件中那根最细微的、不和谐的弦。
他们随后在客厅询问了柳晴。女人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不安的平静。她妆容精致，衣着得体，仿佛即将出席一场重要的早餐会，而非刚刚丧夫。
“我昨晚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十点左右回到家。明远在书房工作，我们简单聊了几句，我就先去睡了。”柳晴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今天早上我发现他还没回卧室，去书房看他，就……”她摊了摊手，动作优雅，“就是这样。”
“你们昨晚聊了什么？他当时情绪如何？”虞倩问道。
“和平时一样。他工作忙，压力大，但昨晚看起来……很正常。”柳晴回答，“我们感情很好，很少争吵。”她说“感情很好”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陈默突然开口，问题尖锐：“柳女士，你丈夫脸上那个笑容，你以前见过吗？”
柳晴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没有。从未见过。他……很少那样笑。”
“你认为，他在什么情况下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我不知道。”柳晴垂下眼睑，避开陈默的视线，“或许，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但这个猜测从她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
询问结束后，虞倩低声道：“她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个刚刚失去丈夫的人。”
陈默没有直接评价，只是说：“她的情感反应，和现场一样，过于‘干净’了。”
回到警局，老李汇总了初步信息。赵明远，明远科技cEo，白手起家，事业成功，社会关系复杂但表面上并无明显仇家。夫妻二人是圈内有名的模范夫妻，但私下里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矛盾，尚待调查。
“银行账户、公司运营都正常，没有财务危机迹象。”老李敲着白板，“情杀？仇杀？财杀？目前都找不到明确的动机。还有那个见鬼的笑容和干净得过分的现场……林薇，毒理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林薇回答，“那种毒素可能很罕见。”
“张辰，继续分析那个胶质残留，还有，排查赵明远最近接触过的所有人，特别是昨晚晚宴的参与者。”老李分配着任务，“陈默，虞倩，你们重点跟进柳晴和社会关系。我总觉得，这女人不对劲。”
陈默却摇了摇头：“队长，柳晴的反应确实异常，但未必是凶手。她的‘冷静’，和死者脸上的‘微笑’，或许指向同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