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虞倩在解剖第七名死者时,双手突然颤抖——
死者大脑皮层上的荧光记号,竟与她童年失踪弟弟的玩具标记完全相同。
她偷偷藏起证据,却听到身后传来陈默的声音:
“你终于发现了,我们专案组每个人,都曾是这个组织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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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被粘稠的夜雨包裹,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市局法医中心的停尸房,是这片混沌中唯一一块冰冷、干燥、绝对理性的区域。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将不锈钢解剖台映照得寒光凛凛。台上,是一具年轻的男性躯体,苍白,静止,像一尊被骤然抽走生命的雕像。这是第七个了。
虞倩穿着深绿色的无菌服,口罩严实地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她动作稳定而精准,手术刀沿着尸体的颅顶划开标准的Y型切口,分离头皮,露出森白的头骨。电锯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伴随着细微的骨屑飞扬,颅盖骨被小心地取下。
浓郁的血腥气和福尔马林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且令人不适的解剖室气息。但虞倩早已习惯。她的目光穿透这具皮囊,追寻着那些沉默的、隐藏在组织深处的真相。
当大脑那团灰白、布满沟回的柔软组织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虞倩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示意旁边的助手靠近,用吸引器小心地吸掉残余的血液和脑脊液,让大脑皮层的细节更加清晰。
在那里,在靠近顶叶的区域,一个极其微小的异常标记,映入她的眼帘。
它不是挫伤,不是出血点,更不是任何已知的病理特征。那是一个符号,一个用某种特殊的、在无影灯下隐约反射出极微弱荧光的物质,精准地“绘制”在大脑皮层上的符号。
形状像是一个扭曲的、抽象化的沙漏,内部嵌着更复杂的、如同电路图般的线条。
虞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寒意。她握着解剖器械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细微的颤抖不受控制地传来,器械尖端碰触到骨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虞法医?”年轻的助手察觉到她的异常,投来询问的目光。
“……没事,有点累。”虞倩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惊骇。
这个符号……
她认识。
不,不仅仅是认识。它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深深楔在她记忆最黑暗、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是二十年前,一个阳光明媚得刺眼的下午,她年仅五岁的弟弟虞杰,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廉价的、色彩鲜艳的塑料玩具,那玩具的底部,就用类似的荧光颜料,刻着这样一个扭曲的沙漏图案。后来,弟弟不见了,连同那个玩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个符号,成为她童年终结的梦魇。
二十年来,她从未在任何其他地方见过这个标记。她甚至一度怀疑,那是否只是年幼的自己因过度悲伤而产生的幻觉。
可现在,它出现了。以如此残酷、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第七名受害者的脑子里。
接下来的解剖过程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每一个步骤都像是慢动作回放,她的理智在疯狂地呐喊,催促她履行职责,而她的情感却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想要立刻扑上去,确认那个符号的真实性。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让身边的助手看出任何端倪。
终于,解剖结束。尸体被缝合,盖上白布。助手开始收拾器械,清理台面。
“剩下的归档工作我来吧,你先下班。”虞倩对助手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助手没有怀疑,道了声辛苦便离开了。沉重的金属门“咔哒”一声合上,将外界彻底隔绝。
停尸房里只剩下虞倩一个人,还有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以及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死亡气息。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压迫着她的耳膜。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回到解剖台边。颤抖着重新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和专用的采样工具。她需要确认,需要留下证据。这不仅仅是连环杀人案的关键线索,这更是她追寻了二十年的、唯一与弟弟失踪相关的 tangible 的痕迹。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功能区,用极细的取样针,试图从那荧光符号的边缘,采集下微乎其微的物质样本。每一下动作都轻得像羽毛拂过,生怕破坏了这唯一的证据。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
就在她将采集到的微量样本放入无菌证物袋,准备封口的瞬间——
“你终于发现了。”
一个平静的,几乎没有丝毫波澜的男声,在她身后突兀地响起。
虞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像一尊石膏像般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胸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轻微磕碰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解剖室的门口。他穿着简单的便服,身形挺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更准确地说,是注视着她手中那个还没来得及藏起的证物袋。
他站在那里,像融入了停尸房本身的阴影,悄无声息。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敲打在虞倩紧绷的神经上。他走到她面前,目光从她惨白的脸,移到她手中那个透明的、装着致命秘密的小袋子上。
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虞倩的心上:
“我们专案组每个人,都曾是这个组织的受害者。”
虞倩瞳孔骤缩,手中的证物袋差点脱手滑落。
陈默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解剖台上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老李队长的女儿,十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她的玩具熊里,塞着一张画着这个符号的纸片。”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
“林薇的初恋男友,在和她约会当晚消失,监控最后拍到的画面里,他手里拿着一个印有这个符号的打火机。”
“方雪的导师,苏瑾的孪生妹妹,张辰最得意的学生,林峰关系最好的线人……”
他一口气报出几个名字,每一个,都对应着专案组里一位核心成员。
“……他们都成了‘记忆捕手’的猎物。或者说,是他们‘作品’的一部分。”
“记忆……捕手?”虞倩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组,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