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看到林知远盯着自己紧握着他手臂的双手，面色一红，赶忙松开了手。
“那你是不是要回城了？”沈芝抬起头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芝芝，我…”林知远刚想说什么，沈芝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回去好，城里条件好，机会多，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农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林知远突然问道。
沈芝愣了一下，嘴角浮起笑容：“当然记得啦，当时你躲在村后头的草垛堆里哭，声音呜呜咽咽的，我路过那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心里怕极了，结果进去一看，是一个大小伙抱着草垛在哭哭啼啼，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替你臊得慌。”说完还朝他调皮的羞羞脸。
沈芝其实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当时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白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像棵小白杨一般挺拔。所以她才静静地陪了他一下午，还贡献出自己香喷喷的手帕给他擦眼泪。要知道平时她哥拿她手帕用，她都嫌弃不给。
林知远也跟着笑了，就是那一次，眼前的小姑娘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不知不觉他就陷了进去。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我家吃饭，我娘特意给你做了一碗猪肉炖白菜，你边吃边流泪，把我爹娘都吓坏了，他们问你怎么了，结果你说因为太好吃了，哈哈哈…”说到这，沈芝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知远也想到了当年的糗事，忍不住笑了。那时他刚下乡，大家都不太会做饭，不是糊了就是煮得夹生，更别提味道了。那天吃到沈母做的饭，他忍不住想起了父母，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所以你后来总是偷偷给我塞煮好的鸡蛋，怕我吃不好饿着了。”林知远温柔地看向女孩。
沈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还记得这些啊。”
“我记得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林知远的声音认真而坚定，“记得你塞给我的鸡蛋，记得你给我织的毛线手套，记得你偷偷给我洗衣服，结果把衣服洗烂了，更加记得…”林知远说到这，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更加记得两年前那个晚上，你在大槐树下对我说的话。”
沈芝的脸上没了笑容，面无表情道：“别提那事了，都过去了，我都不记得了…”
“我要提！”林知远直视着沈芝的眼睛，“那天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把你当妹妹，我只是怕自己黑五类子弟的身份连累了你。我…我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了。”
沈芝的眼圈泛红：“我知道，你当时是为了我好…”一颗眼泪从沈芝眼里滑落，她慌忙用手背抹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都要回城了，我们…”
“我们一起回去。”林知远看着沈芝认真道。
“什么？”沈芝猛地抬头，杏眼睁得圆圆的。
“我们明年达到法定年龄就去领证结婚。我的入党申请已经通过了，沈支书准备明年推荐我去上大学。到时我们一起回京城。而且，”林知远停了一下，继续道：“我收到父母的通知，国家很可能这两年就会恢复高考，京城各方面资料信息都是最全的，你在京城复习，也能事半功倍。你难道不想上大学？不想和我在一起？”林知远诱惑道。
其实林知远根本没收到要恢复高考的消息，这是他在梦里得知的。经历了沈芝落水这件事后，他现在对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沈芝当然想，“那…那户口问题怎么办？”
“我已经打电话和我父母沟通过了，他们会帮忙解决户口问题。”
“你都已经和你父母说了我们的事情？”沈芝大窘。
“我只是说喜欢上了一个本地姑娘，还在追求中。” 林知远温柔地看着眼前羞窘的姑娘，“而且平时和父母通信，我都有提到你，他们都很喜欢你，也很感激叔叔阿姨这几年对我的关照。”
“可是我爹我娘，”沈芝咬着嘴唇，苦恼道:“他们说过不想我嫁得太远。”
林知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都交给我，我去和叔叔阿姨说。现在我只想问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芝红着脸，眼里闪着亮光：“我…我愿意。”
林知远扫了一圈周围，看到没人，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其实，我也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从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了。”沈芝靠在林知远的怀里，红着脸轻声道。
“我知道，”林知远摸着她的辫子，柔声说道，“你每次看到我眼睛都亮亮的，好看极了！”
沈芝有点害羞，想要推开他，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那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沈芝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京城非常大，从东到西坐车要两个多小时，最中间是故宫，红色的围墙有十米高，屋顶的瓦片是金色的，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好看极了。再往前是天安门广场，每到国庆期间，都会举行大型舞蹈表演，晚上还会燃放烟花，是金色的菊花造型，在空中缓缓绽开，还会变颜色呢。”
沈芝听得入神，小耳朵都竖起来了，林知远看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继续道：“城里最高的楼是百货大楼，足足四层楼高，里面有上万种商品。一楼是卖食品的，稻香村的糕点，上海的奶糖，天津的麻花，广东的荔枝罐头，各种美食应有尽有；二楼是卖服装鞋帽，的确良衬衫，布拉吉裙子，呢子大衣都一排排挂着；三楼卖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之类，四楼是家具和工艺品，还会卖一些进口商品。三楼有时候还会卖电视机，但很抢手，一上架就卖空了。你见过电视机吗？就是一个小盒子，在家里就能放电影看。”
“我没见过，”沈芝摇摇头，“但是听我同学说过，她家就有一台，她爸是我们县的商业局长，据说当时买它花了50张工业券，还要单位证明。”
“我家以前也有，后来被人搬走了。不过听说现在有彩色的了，等我们回京，重新买台彩色的。”
沈芝眼中闪着憧憬的光芒，但很快泄气道：“还是算了，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和券。而且以后你还要上学，我们两个没收入，钱还是要省着花。”
林知远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柔道：“你放心，我手里有钱，足够养家，只是以前不想引起注意，才没拿出来。而且我父母已经平反了，家里存款也解冻了，单位还给他们补了这些年的工资和票证。我妈说给我们准备了一笔钱，专门给我们小家用。等回了京城，我就带你去百货大楼，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沈芝红了脸：“我才没什么要买的。那你们京城还有什么其他好玩的地方吗？”
“夏天可以去颐和园划船，冬天可以去什刹海滑冰。从景山往下看还可以俯瞰整个故宫和京城的中轴线。还有雍和宫、北海公园、地坛公园、长城，好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也很多，全聚德的烤鸭，稻香村的糕点，老北京爆肚卤煮，等你去了北京，我们一个一个玩过来吃过去。”
沈芝听得入迷，突然轻声问道：“京城有那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我会不会显得很土很笨啊？”
林知远看她有些自卑的样子，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傻瓜，你忘记了，刚来那会我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你让我割韭菜，我割了一篮麦苗，气得你拿烧火棍敲我脑袋。”
沈芝噗嗤笑了：“谁让你这么笨，我怎么知道还有人会分不清麦苗和韭菜。”
“所以啊，我这么笨，你都不嫌弃，还有谁敢嫌弃你？嫌弃你，就是嫌弃我，你告诉我，我替你骂回去，我的媳妇是最能干的，读书好，性格好，长得又好，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沈芝被他逗笑了，把头靠在林知远肩上，轻声道：“我害怕…但又好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些地方，想看看那四层楼高的百货商场，想尝尝烤鸭什么味道，想和你一起去天安门城楼下。”
林知远搂紧她：“我们一定会去的，我要带你去爬长城，去香山看红叶，去什刹海滑冰，到时候我教你，保证你很快就能学会。”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吓得赶紧分开。林知远扶起放在一旁的自行车，一条腿跨了上去，又等她坐稳，才往前骑。
“上次没吃成饭，今早沈叔特意来找我，让我今晚去你家吃饭，我准备把我们俩的事告诉他们。”
“会不会太快了？”沈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了一丝不确定。
“太快吗？我都嫌太慢了。等你爸妈同意后，我准备今年过年带你回我家一趟，让我爸妈也见见你。等过了年，我们就去领证，然后把婚礼办了。不过我父母估计没法来参加，他们不能随意出京。只能等我们回了北京再办一次，请我家那边的亲戚。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嗯。”良久背后才传来声响，但声音坚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