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琼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压下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和焦躁。她没有丝毫停顿,手指在键盘上如同钢琴家般再次敲击。一个金融监管机构的界面快速在中央主屏幕上弹出,醒目的标记线指向一条交易记录。
“有发现,探长。”
莎拉的声音此刻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吸引了所有注意。
“就在目标陈默与海莉·马克斯菲尔德首次接触(依据时间线推断,我们高度怀疑就是那次在hooters餐厅的互动)之后的次日凌晨,确切时间是上午 8:48分,一笔金额为两万美金整的款项,由海莉·马克斯菲尔德本人操作,存入了海莉·马克斯菲尔德名下的一张本地大型连锁银行标准借记卡账户。”
屏幕上的证据链清晰显示着交易时间和路径并不复杂、但金额异常显眼的资金流——从海莉的手到海莉的账户,干净利落的两万美金现金。
“整整两万块!一笔干净的、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或血腥味)的现金!就这样砸到了一个小服务员的账户里?!”
冈萨雷斯的声音这次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砂纸摩擦声,每一个字都带着磨牙的恨意。
“我们那362美元的拮据好先生,转身就给他‘偶遇’的hooters甜心塞了这么一份‘见面礼’?这是什么?漂亮国梦的龙国特别版??”
指挥中心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寂静。只有电子设备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声,以及通讯屏幕角落里帕萨迪纳某个不知名角落传来的模拟枪声背景音在低低回响。
“看来……”
亚尔曼微微眯起了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眼睛,危险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不定,仿佛正在一点点剥开精心绘制的伪装表层,露出下面纠缠错节的真实脉络。
“我们的这位龙国先生,行事风格……确实是滴水不漏啊……”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危险,“但是,再狡猾的狐狸,总要觅食、喝水……甚至还要……照顾它精心挑选的小情人?”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只要它还要动,总会在最不经意的地方,留下那么一点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爪痕。只要它还要花钱,就会留下痕迹。”
“但说真的,头儿。”
冈萨雷斯虽然胸膛依旧因余怒起伏,但语气里也透出了一点资深探员面对棘手线索时的无奈和自嘲。他用手指烦躁地耙了耙自己顶门上那几根倔强卷曲的头发,指向莎拉调出的那条孤零零的转账记录。
“就凭这个?这顶多算是一条极其可疑的资金流动痕迹,或者……”他耸耸肩,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嘲讽中也带着点对现实法理的无奈,“它甚至更大概率会被地方法官解释为一场跨文化交流后附带的、有点阔绰的浪漫金援?一场带着异国情调的‘特殊陪伴费’?”
他刻意用了文雅的词,但指向更加赤裸。
“就凭这点暧昧不清、来源不明的‘馈赠’转账记录,能支撑我们申请到一张有足够分量的搜查令,去翻他那该死的行李箱,或者去查他这位‘女朋友’公寓里的小内衣抽屉吗?”
他提高了声调,充满了无力感。
“要是这么点玩意儿就能定一个‘重点关联对象’的罪,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呼叫隔壁的国税局(IRS),让他们查查这位海莉小姐在今年的报税单上有没有老老实实申报这两万块‘特殊外快’!如果IRS能靠这个罚她一笔未申报税款的滞纳金,那就算帮我们大忙了!”
他这后半句话是赤裸裸的辛辣讽刺,却也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一个办案铁律下的残酷现实——线索是有了,可离成为在法庭上钉死目标陈默、撬开他嘴巴的关键性证据,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冈萨雷斯!管好你的嘴!”
亚尔曼低吼一声,如同惊雷,同时重重地、带着警示意味地一拳捶在这位多年搭档结实有力的后背上!这不仅是对冈萨雷斯口无遮拦的提醒,也是对他点出关键难点的肯定。亚尔曼的目光扫过整个指挥室,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决断:
“国税局(IRS)的手再长,也管不到一个远在太平洋另一端、持合法旅游签证龙国公民的私人‘浪漫馈赠’!”
他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但是!我们——AtF!”他指着自己和指挥中心每一个人,“我们追查的是帕萨迪纳大规模枪击案的源头!是那批像蝗虫一样散出去的tEc-9冲锋枪和其他致命火器!是‘黑曼巴’帮突然暴涨的装备来源和整个非法贩卖链条!只要这条沾满血的链条还埋在地下,还没被彻底斩断!这个陈默……”
他猛然转身,拿起手边的红色白板笔,几步走到白板前,笔尖狠狠戳在那张陈默靠坐在保时捷副驾驶的照片上,然后用力地在陈默的头像四周划了一个巨大的、醒目的、如同血滴子般的红圈!
“就依然是这张拼图中最大的、最他妈的令人不安的疑点!不能放!给我继续钉死他!钉穿为止!”
亚尔曼猛地转身,面向所有手下,如同一位在战前动员的将军:
“所有人!立刻!通知帕萨迪纳、长滩及沿途所有外勤组!目标优先级调至最高!实时定位追踪!”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瞬间响起。
“陈默和他那位开保时捷的女伴——海莉·马克斯菲尔德,”亚尔曼一字一顿,命令如同钢铁淬火,“他们一动身离开帕萨迪纳,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无缝轮替跟踪!我要知道他们方向盘打向的每一个街角!轮胎碾过的每一寸路面!车门对向的每一个该死的活人!给我把长滩的海滩、码头、仓库区,乃至每一寸地面都翻过来!用最亮的灯照着!我就不信,这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长滩那浑水区里翻不出一点泥土!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他粗重的声音带着铁的命令和不容辩驳的决心,在忙碌嘈杂却弥漫着失败后不甘与愤怒气息的指挥中心里回荡:
“外勤组的兄弟们,辛苦!为了帕萨迪纳街头的血,为了我们被打死的兄弟(有警员伤亡),给我盯死了他!”
这道命令如同投入即将枯竭油田的火炬,瞬间点燃了整个指挥中心近乎凝固的低气压,将被混乱和无力感折磨的挫败,重新转化为一股更为冰冷、更为持久的追猎动力。红蓝警灯在无数屏幕上无声闪烁,而一张更大、更隐形的网,已经撒向了通往长滩的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