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林怀音睡不着,她不明白沈淮之是如何找到她的。
很显然并不是因为她卸了妆,沈淮之才找到她的。难道是沈修炎通知他了?
这个念头刚冒上来就被她掐灭了,沈修炎那么好的人,是绝对不会出卖她的。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被人跟踪了,从城门处就被人跟踪了。
林怀音又想起了那两个劫匪,难道真的是沈淮之干的?林怀音细思极恐,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林怀音突然生出挫败感,自以为是的手艺竟然如此不堪。她越发想弄到一副人皮面具了,可想到那是用活人的皮做的,她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心里有事,睡不着,想翻身又不敢,唯恐惊醒了沈淮之,只能一动不动地忍着。
见沈淮之睡熟了,才悄悄从他怀里爬出来。
既然还是想水遁逃走,这次就不能把路引装身上了,需得找个稳妥的地方放好,放在哪里好呢?
林怀音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二人便起来了。林怀音摸了摸藏在袜套中的那张纸,心里踏实了很多。借着去茅厕的机会,她见左右无人,便把那张路引藏在了小花墙的一张松动的盖瓦下,以确保不会因雨而受潮受湿。
藏好东西后,匆匆回了房间。
殊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被隐在树上的青衣人收入眼底。
收拾完后二人去往楼下,在路过沈修炎的房门时,林怀音放慢了脚下的步子。沈淮之回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林怀音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了上去。
一辆豪华的马车候在楼下,车夫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年约三十,身形挺拔修长,眼睛非常有神,周身气息和阿西有些相像,透出一种冷冽干练的气质,绝对不是普通车夫。
林怀音心中暗暗紧张,希望不要给自己的计划造成阻碍。
马车载着他们二人,驶向沧澜河。
秋高气爽,阳光透过车窗洒入,带来丝丝暖意。这个车厢的空间,比沈淮之那辆小多了。
林怀音坐在沈淮之的对面,倚窗而坐,看向窗外的风景,心却像被无形的线提着,悬在半空。
她暗暗祈祷,希望沧澜河畔真的有芦苇荡。
马车来到一条开阔壮丽的河畔,收住了缰绳。
“客官,沧澜河到了。”那车夫说话一板一眼,倒像是个汇报工作的下属。
沈淮之扶着林怀音下了马车,赞叹了一句:“虽没有芦苇荡,却比芦苇荡更加壮观!”
此处河道收窄,水流明显湍急,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隆隆的声响,似有万马奔腾而过,却唯独不见芦苇的影子。
河风带着水气扑面而来,吹得林怀音的衣裙猎猎作响。
河道里也是岩石林立,激起浪花奔腾。
林怀音的心瞬间一凉到底,这种情况,跳下去就是死呀,哪有生存几率?
她指尖冰凉,呆呆看着河面。景是美景,难怪沈修炎用了“壮美”二字来形容这里的风景,只是也不符合她的心意呀。
沈淮之看出了她的失望之情,问道:“怎么?不喜欢?”
林怀音勉强笑了笑。
沈淮之刚要吩咐车夫去附近打听一下,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位挎篮子的老妇。
沈淮之迎上前问道:“老人家,这附近可有芦苇荡?”
老妇似是耳背,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没听清楚。
沈淮之凑近了,在她耳畔大声重复道:“老人家,这附近可有芦苇荡?”
这次老妇终于听清了,她指着下游的方向,大声道:“要看芦花,需沿着这条河一直往下游走,大约十多里,那边有一片缓滩,芦苇可多了,芦花开得正旺,正是赏景的最好时候。”
林怀音一听,眼睛都亮了,她看向沈淮之。
沈淮之却面露为难之色,这十多里路程,走这种山路不得小半天?
若再算上往返,时间就更长了。
林怀音拽了拽沈淮之的衣袖,又摇了摇:“世子,咱们去吧?”
沈淮之虽然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来都来了,总要让她尽兴吧。
他拉起她微凉的手指,返回车内,吩咐车夫道:“沿着这条河,去下游。”
“是!”车夫应道。
马车重新启动,车轮碾过乡间小路,很是颠簸,车厢晃得厉害。
沈淮之将林怀音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指尖轻轻抚着她微凉的手:“累不累?靠会儿歇一歇。”
林怀音被迫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闻到他衣上淡淡的墨香,还有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这怀抱温暖得让她晃神,可一想到回京城就插翅难飞,心又冷了下来。
沈淮之的心里也藏着心事,他好奇于沈修炎昨晚的那句“你帮过我那么多”。
如果单单只是修取水设施,也不能用“多”这个字吧,阿三到底帮过他什么?以至于他要这么说?
他想问小丫鬟,可那些都是他偷听来的,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问。
他好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和沈修炎熟吗?”
林怀音身子一僵,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同在侯府,有什么熟不熟的?”
她的回答很巧妙,既没说熟,也没说不熟,却回答了沈淮之的问题。可正是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暴露出她的心虚。
沈淮之的心沉了沉,不想好好的气氛被破坏掉,便没再多问,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以后少跟他来往,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帮你解决的。”
林怀音乖乖应着,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沈淮之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十分不安。
心里直犯嘀咕,可别让他发现自己帮沈修炎训练水军的事呀,她还想借水遁逃走呢,如果提前暴露出自己会水的事,以后再想逃走,可就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她对沈淮之撒了那么多的谎,若被他知道了,还不得撕了自己?
沈淮之发怒的样子历历在目,到现在林怀音还心有余悸。
行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风里忽然飘来淡淡的芦花香气。
车夫在外头提醒:“客官,到下游芦苇荡了!”
沈淮之先下了车,又转身将林怀音抱下来。
林怀音抬眼望去,只见河岸两侧蔓延开一片雪白,像是落了场不化的雪。
芦苇秆修长挺拔,顶着蓬松的芦花,风一吹,漫天飞絮打着旋儿落下,沾在她的发梢和沈淮之的衣襟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草木香。
“世子,你看!”
林怀音故意露出惊喜的模样,手指着那片芦苇荡,心里却在飞快盘算——这里的芦苇茂密,岸边又偏僻,若是能趁沈淮之不注意,钻进芦苇丛里往河边跑,说不定能找到水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