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弱者几乎是人性本能,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
“丞相府小姐,就能当街随便打人?”
“你以为呢,人家丞相府有特权。”
“啧啧啧,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听说萧公子就很霸道,要不怎么叫做京城小霸王呢。”
“这样的女子,将来谁敢娶?”
“是呀。”
然而旁边立马有人阴阳怪气道:“那可不见得,人家的家势摆着呢,有的是人想娶,大树底下好乘凉呀。”
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林怀音站在桥上,视野广阔,余光瞥见一抹熟悉身影正在人群中快速移动——仔细看去,那人短衣襟小打扮,身材精瘦,竟然是阿西,这货显然是冲她这边过来了。
属于她的时间不多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怀音心跳骤然加速。
萧婉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过是打个婢女,这些人在瞎说些什么?她还要不要声誉了?
都怪这个贱婢,故意泄露出她的身份!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遍京城。想到此,她更加生气了。
林怀音继续装可怜,捂着脸凄然道:“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就由奴婢来说吧。也好让大家来评评理。”
一听这话,众人都竖起了耳朵,一颗颗八卦心疯狂跳动起来。
“前些天小女子随京兆府尹沈大人出行,无意间听到丞相府的萧公子正在为卖马的事发愁,他发愁马儿卖不上好价。
小女子便自告奋勇为萧公子卖马,并提出卖超的价钱,作为酬劳归小女子所有,萧公子也痛快应了……”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萧婉宁就急了——这事说出去,好说不好听,怎能到处宣扬?她厉声呵斥:“闭嘴!”
林怀音仿若未闻,继续道:“小女子不才,不仅帮萧公子卖掉了马,还卖了个好价钱,可萧公子和这位萧大小姐却翻了脸……”
“我让你闭嘴,听见了没有?”
此时的萧婉宁恨不得堵上眼前这张破嘴。
众人正听得入神儿,不满于被打断,纷纷指责萧婉宁,“你能不能让人家把话说完再插嘴,一次次打断,莫不是心虚了?”
林怀音继续道:“按照赌约,小女子可以赚到一笔佣金,可这位萧大小姐不甘心……”
萧婉宁气急败坏道:“什么不甘心?你以为我是不甘心那点钱吗?我是气你的欺骗!”
林怀音道:“好啊,正好说出来,让大家来评理,事情是这样的——”林怀音正待继续说下去,萧婉宁已忍无可忍,她怎能让这丫头说出哥哥被耍得团团转的真相,更何况,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于是她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就去薅林怀音的衣领子。
她要把这丫头带走,带去哥哥面前,省得她在这里胡咧咧。
然而她刚碰到对方的领襟,眼前的女子突然倒退一步,由于脚下就是石栏,被绊了一下,身体后仰,竟然直接翻过石栏掉了下去!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不仅砸灭了两盏荷花灯,溅起的浪头还掀翻了五六盏花灯。河面上顿时一片狼藉,桥上众人都看呆了。
“救命——”
林怀音一张嘴就呛了口水,她拼命拍打着水面,身子却不住下沉。
“救……命……咳咳咳……”
没喊两声,她整个人便沉了下去,直接消失在河面,隐约见一抹藏青色的衣角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萧婉宁直接看傻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了望河面,她明明刚碰到她,还没用力,这贱婢怎么就掉下去了?
是了,定是她以为自己还要打她,为了躲避才掉下去的。萧婉宁想当然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但在围观众人眼中,却眼看着萧婉宁动手把人推下了桥。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丞相府大小姐把人推下水了,快来救人呀!”
旁边立马有人跟着呼喊: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呀——”
可此时已是深秋,河水冰凉刺骨,又有几人敢下水?
呼喊声传开,负责维护治安的衙役三三两两地分开人群赶了过来。
萧婉宁吓了一跳,这些人没长眼睛吗?胡扯什么!这丫头是自己掉下去的,关她什么事?
萧婉宁暗暗啐了一口:活该!淹死才好,正好出口恶气!
哥哥几次向淮之哥哥要人,都被拒绝了,这让她很不爽,总觉得淮之哥哥对这丫头太过维护。
这种感觉让她憋屈又烦躁,早就想收拾这丫头了。这下正好,歪打正着,竟除了她心头之患。
想到此,萧婉宁竟有几分得意和窃喜。
此时,阴沉的天空忽然飘起雨丝,细如牛毛,无声无息,虽一时打不湿衣物,风中的寒意却更重了。
一阵风吹过,萧婉宁打了个激灵,她拉紧衣襟,陆地上都这么冷了,水里想必会更冷,最好冻死那个贱婢才好呢。
“哪儿呢?哪儿呢?”有衙役跑过来问。
“那呢——”
有人指着水面,示意衙役落水人的位置。
果然,在水面众多花灯中,有一抹黑乎乎的衣角。
衙役追逐着流水,快速找来一根长竹竿,向着水中的身影递过去,急声喊道:“抓住,快抓住——”
可水中的身影毫无反应。衙役又把竹竿往里递了递,依旧没动静。
他干脆用力一挑,竟挑上来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的藏青色上衣,袖口和领口滚着银边,此刻正湿哒哒地往下淌着水。
衙役们赶紧拿着湿衣裳跑去府尹大人跟前汇报。
沈淮之接过湿衣裳查看,看着看着,忽然间,整个人僵住了,手也不受控地抖起来。
阿卓失声道,“这是阿三的衣裳!”
要知道这身书童装还是他给阿三买的,当时他要了最小码,结果穿在阿三身上还是显得肥大。
心中所想得到阿卓的证实,沈淮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双腿发软,身形晃了晃,几乎无法站立,阿卓一把扶住他,“主子,你没事吧。”
沈淮之呼吸困难,只觉难以置信:怎么会?方才还好好的,乖乖坐在他身边,怎么一转眼就掉河里去了?
不知是说给旁人听,还是安慰自己,沈淮之道:“这衣服的颜色和款式本就普通,难保不是凑巧。”
既然人是从桥上掉下去的,河水又在流动,人定然不会停在原地。沈淮之直接朝桥的下游河岸走去,要在必经之路把人截住。他走得很急,脚下虚浮,有些踉跄。
萧逸心头一紧,随即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