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脚步声远去,沈淮之的目光落在桌案的糕点上,微微有些出神儿。
明明一句话的事,他偏偏废了这么多话,也是奇了怪了?
糕点包装得很是精美,精致的红漆木盒上,“一品斋”三个字中规中矩,舒展而又端正。
一根红色丝带绕过盒底,在木盒的正中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鬼使神差地,沈淮之拽了一下蝴蝶结的结扣,开启木盒……
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绿色糕点便跃入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清新的桂花香。
他用手指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糕点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沈淮之微微皱了皱眉,一品斋的饭菜算得上一绝,可这糕点嘛……
不过如此,都是些糊弄小孩子的玩意……
他合上盒盖,还是拿给婉婉吃吧。
林怀音当晚就把青蛙的折法教给了月柔,这些折法根本就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小时候手工课上学的。教完月柔,她以太晚为由,厚着脸皮留宿下来,勉强度过这一夜。
翌日。
天刚蒙蒙亮,林怀音就起来了。
把没用完的纸收了起来,叠了叠收入怀中,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弄到的纸了。
收拾好,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间耳房,月柔还在熟睡,心中有一丝留恋和遗憾——
林怀音提着食盒来到西院的听雪苑,这里位于侯府的西北角,位置比较偏,是侯府二爷姨娘住的院子。
黑漆木门上一对金色门扣熠熠生辉。
“咚咚咚——”
林怀音敲响了木门,无人应答,她再次敲了敲,还是没人开门。
要是往日,林怀音转身就走了,可这次她是特意给燕儿送吃食的,难得去一次酒楼,她急于和燕儿分享。
林怀音心有不甘,再次敲响大门。
“嘭嘭嘭——”
怕里面的人听不见,这次她用足了力气。
“嘭嘭嘭——”
“天杀的,敲什么敲,天还没亮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塔拉塔拉——
女人的咒骂伴随着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
开门的是张婆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见是阿三这个粗使婢女,脸色更加难看了,“你来干什么?”
“张妈,我找燕儿,想给她送点东西。”
“去去去——你不睡觉,别人也不睡吗?哪有空给你叫人?”说着张婆子就要关门。
林怀音眼疾手快,一只脚顶住了门板。
“不用你叫,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进什么进,你以为这里是集市谁想来就来?”
正说着,忽见林怀音递过来一串铜板,婆子住了口。
“一点心意,行个方便吧。”林怀音小心而又讨好地问着。
张婆子有些犹豫,见状林怀音又掏出一串,一起塞进张婆子手里,“张妈,行个方便吧,我放下东西就走,求你了。”
张婆子把两串钱揣入怀中,“那你赶紧的,抓紧时间,我先去趟茅厕。”
“谢谢张妈!”
林怀音千恩万谢,然后兴冲冲进了院子。
院子虽小却很精致,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至堂前,正房三间覆着黛瓦,飞檐恰似灵动的燕尾,微微上扬,透着匠人的精巧心思。
这里远离喧嚣,独守着侯府的静谧与美好。
西侧院墙旁有一棵大槐树,茂盛的枝叶,像一把遮天蔽日的大伞,撑起独属于这里的清凉。
树下摆放着石桌石凳,看起来休闲又惬意。
由于茅厕在后院的角落,张婆子匆匆奔向后院。
林怀音快步来到正房,推门而入。
客厅布置的温馨雅致,花梨木家具散发出淡淡木香,鱼嘴香炉里的轻烟袅袅升腾。
此情此景,林怀音却闻到一股异味。
她试着叫了声,“燕儿——”
见没人应答,便又往东侧的卧室走了走。
穿过雕工精美的木质隔断,那股异味越来越浓重,是即便浓郁的熏香也无法遮挡的腥骚。
林怀音只觉气味恶心,不禁暗暗奇怪,这种奢华的房间怎么会出现这种怪味?
她严重怀疑这是姨娘住的房间!
屋内光线昏暗,等她看清眼前一幕时,顿时呆住了。
只见紫檀楠木大床上,青纱帐半开,一名身形纤瘦的女人成“大”字状被绑在了床上。
细看,绳索已将女人的腕部勒出红痕。
女人肤色白皙,眼窝深陷,双颊塌陷,凌乱的墨发,有的被压在身下,有的则散落在腮边和额迹。
虽说已经形销骨立,但依稀可看出容貌不俗。
女人嘴里塞着东西,正呆呆地望着帐顶,若不是轻颤了一下眼睫,林怀音甚至以为这是个死人。
而燕儿正和衣卧在旁边的小榻上。
这就是燕儿伺候的疯子姨娘?林怀音看得阵阵心悸,总感觉哪里透露着诡异。
“燕儿,燕儿——”
随着林怀音的呼唤,女人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这边。
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林怀音被她看得心跳加速,暗暗疑惑,这女人的眼神清澈,哪里像什么疯女人?
如果说表情可以骗人,但眼神不会。
然而也只是一瞬,女人目光移开,再次看向帐顶,眼中透出落寞和沧桑。
“阿三?你怎么来了?”燕儿睁开眼,吃惊地看向林怀音,然后一骨碌坐了起来。
“燕儿,我给你拿好吃的来了。”
说着,她把食盒递给燕儿。
“这里有狮子头、排骨和竹荪鹅。”
燕儿接过来,惊讶地看着她,“这、这是哪里来的?”
“是从酒楼打包回来的,没怎么动过筷子的。”
“酒楼?你什么时候去酒楼了?”
“哎呀,这事就说来话长了,等有时间我和你细说……”
说话间,忽听床上“噗嗤”一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恶臭。
林怀音噎住了,看向床上的女人,这人怎么毫无顾忌?
女人原本望向帐顶的眼眸,倏然闭上,一抹红云爬上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燕儿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把林怀音拉出了卧室,神色紧张道:“阿三,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看门的张婆子让我进来的。”
燕儿有些难以置信。
林怀音解释道:“我给她塞钱了,她说先去趟茅厕,让我快点。”
“难怪呢,赶紧走吧。”
林怀音有些不舍,“好长时间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想,当然想。”燕儿眼神无比真挚,但神情却极为紧张和不安。
“这屋子怎么这么臭?还有股子腥味,原来你在这儿干的就是这种擦屎擦尿的活计。为何瞒着我?是怕我担心吗?”
燕儿没回她,而是说:“阿三,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她郑重的样子,林怀音好像明白点什么。
小声问道:“这个柳姨娘是真‘疯’吗?”
林怀音刻意加重了“疯”字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