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只剩下赵志敬一人。
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静下心来,利用这难得的清净时光全力疗伤。
接下来的三天,他如同一个最贪婪的猎手,在山谷中四处搜寻。
凭借着对菩斯曲蛇习性的了解和如今敏锐的感知,竟又成功捕杀了五十多条菩斯曲蛇。
他将所有蛇胆尽数吞服。
磅礴的药力化作精纯的能量,在他的引导下不断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滋养着亏损的气血。
一日三餐,赵志敬皆以蛇肉果腹。
黄蓉不在,无人为他烹制美味佳肴。
他便简单地将蛇肉架在火上烧烤。
虽时常烤得外焦里生,味道堪称粗劣,但其中蕴含的精气却是实打实的。
对于此刻的赵志敬而言,口感毫无意义。
补充元气、加速恢复才是第一要务。
三天不眠不休的吞胆、食肉、运功,效果显着。
赵志敬自我感觉伤势已然好了七七八八,内力也恢复了大半。
虽然距离《先天功》大成圆满尚需大半个月的水磨工夫。
但最令他欣慰的是,那层心境上的隔膜已然消失。
此刻他修炼起来,内力增长虽然不是特别快,却再无之前那种无论如何吞噬大补之物都难以寸进的滞涩痛苦感。
心中一片澄明放松,只需按部就班,便能功成。
这种掌控感让他安心不少。
苦修三日,略感疲惫,赵志敬决定稍作放松。
他忽然想起,这山谷深处,还埋葬着一位传奇人物——剑魔独孤求败。
其墓穴之中,据说还留有他生前的佩剑。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绝顶高手,赵志敬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欲望。
他立刻动身,向着山谷更幽深险峻之处探寻而去。
耗费了大半日功夫,披荆斩棘。
终于在一处峭壁之下,发现了一个看似寻常、却隐隐透着一股寂寥与锋芒的石洞。
洞内并无华丽装饰。
只有一座以巨石粗略垒砌的坟冢。
冢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上书寥寥数字:
剑魔独孤求败之墓
字迹凌厉,深入石中。
赵志敬认为这是独孤求败以极强指力刻画而成。
八个大字历经风雨,仍清晰可见。
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孤傲与寂寞。
冢旁,并排插着几柄形制各异的剑。
如同沉默的墓碑,刻录着墓主人不同阶段的武道人生。
赵志敬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
心中既怀敬畏,更涌动着难以抑制的贪婪。
他的视线首先被一柄青光湛然的长剑吸引。
此剑长约三尺有余,剑身狭长。
锋刃流转着冷冽寒光。
虽静置多年,仍透着一股逼人的锐气。
剑格雕作简单的云纹。
剑柄缠着早已褪色但依旧紧实的乌金丝线。
显是精工锻造的利器。
“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赵志敬默念着刻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利器开道,锋芒毕露,倒是适合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他心中暗忖。
这境界虽浅,但此剑本身却是杀人见血的好工具。
正合他用来清理那些不入流的货色,省时省力。
目光右移。
只见一个空置的石槽,形状狭长,恰似一柄软剑的印痕。
旁有石刻小字:
“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赵志敬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误伤义士?呵呵,武道争锋,死伤难免,何来误伤之说?”
“独孤求败竟因此等妇人之仁而自弃神兵,真是可笑。”
在他看来,力量本身并无对错。
错只错在拥有者不够强、不够狠。
若他得此软剑,必定物尽其用,哪会管什么义士不义士。
这柄剑的缺失,他只觉得是独孤求败的迂腐与浪费。
他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
心跳加速。
目光死死锁定了下一柄剑——那柄传说中的玄铁重剑!
此剑长约四尺,剑身黝黑深沉,毫无光泽。
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光线。
它无锋无刃,剑身极宽极厚。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玄铁巨尺。
然而,仅仅是静立于此。
一股洪荒般沉浑古朴、霸道无匹的力量感便扑面而来。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赵志敬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眼中尽是炽热的占有欲。
“这才是力量!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
他内心狂呼。
“什么精妙招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虚妄!”
“此剑在手,何愁不能横扫天下?”
“全真教的剑法,江湖上的绝学,在此剑面前皆可一力破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其握在手中,感受那碾压一切的威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柄早已腐朽不堪的木剑之上。
这柄剑粗糙简陋,甚至难以维持完整的形状,仿佛一触即碎。
旁刻:
“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赵志敬皱了皱眉。
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以为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不滞于物?说得轻巧。”
他心中冷嗤。
“这不过是功参造化后的一种炫耀罢了。”
“于我等而言,神兵利器才是实实在在的依仗。”
“自身未至巅峰,空谈无剑之境,不过是自欺欺人!”
在他看来,这木剑所代表的境界虚无缥缈。
远不如玄铁重剑带来的力量感实在。
他甚至觉得,这种超脱某种程度上是对强大力量的一种“背叛”。
“独孤求败啊独孤求败,”
赵志敬抚摸着冰冷却充满力量的玄铁重剑剑身。
心中野心如野草般疯长。
“你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境界,却只留下这无尽的寂寞。”
“而我赵志敬,将继承你的力量,却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天下第一,要的不仅是无人能敌的武功,更要无人敢忤逆的权势!”
“这玄铁重剑,便是我踏上巅峰的第一步!”
冢前石壁上,更刻有独孤求败一生的自述:
【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 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字里行间,充满了无敌于天下的寂寞与苍凉。
那是一种站在绝巅之上,俯视众生,却寻不到一个值得出剑之人的巨大孤独。
赵志敬站在这简朴的墓前,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世剑客的一生:
从弱冠之年手持利剑,与河朔群雄争锋,锐意进取,眼中只有胜负与名声;
到三十前改用软剑,技艺趋于变幻灵巧,却因误伤义士而心生悔悟,弃剑深谷,眼中开始审视武德与杀戮;
再到四十岁前恃玄铁重剑横行天下,返璞归真,领悟“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至理,眼中唯有以绝对力量破尽万法的纯粹;
最终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渐入无剑胜有剑之境,眼中已无外物,唯有与武道、与自然融合的超脱。
而贯穿其一生的,便是那“求一败而不可得”的执念与寂寥。
“好一个剑魔!好一个独孤求败!”
赵志敬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有敬佩,有向往。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占有欲和追赶的决心。
“你的境界,你的寂寞,我赵志敬终有一日,也会达到!”
“甚至……超越!”
他从这墓穴与遗刻中,感受到的并非纯粹的武道升华。
更是一种极致力量带来的绝对自由和权力!
这更坚定了他追求天下无敌的决心。
当然,赵志敬从未忘却自己深入此谷的终极目标——那部传说中能破尽天下武学的《独孤九剑》剑谱。
他眼中的缅怀与感慨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彻骨的审视与计算。
他如同一个最高效的搜刮者,开始系统性地检查这座墓穴的每一寸。
动作不见丝毫狂躁,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彻底与专注。
他的手指精准地划过石壁的每一条纹理,叩击聆听,判断其后是否存在空腔。
目光如尺,丈量着每一处角落的尺寸,寻找任何不协调的痕迹。
当初步检查无果后,他没有任何犹豫。
内力凝于掌心,毫不留情地便向四周石壁拍去。
“嘭!嘭!嘭!”
掌力沉猛凌厉,却并非发泄,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破坏性探测。
碎石簌簌落下。
原本苍劲的刻字旁留下一个个刺目的掌印凹坑。
他甚至冷静地评估了坟冢的结构。
判断强行轰开需要耗费的内力与可能获得的收益。
最终选择更为“高效”的方式——运功于足,猛然跺地。
雄浑内力透地而入,感知地下是否存在埋藏物。
随后掌风如犁,精准地将坟冢周围的地面层层掀开!
整个过程,他脸上不见半分对先贤墓冢的敬畏或不忍。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于他而言,此地若真有秘籍,便是无主之物,强者得之。
若无,也不过是徒耗些气力,但排查殆尽才能安心。
然而,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除了尘土与碎石,一无所获。
墓穴简洁得近乎残酷,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赵志敬缓缓收功。
拂去袍袖上的尘埃。
面色平静无波。
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惋惜。
旋即被更深的冷静所取代。
“看来,《独孤九剑》之秘,并未留存于此。”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
“或许是独孤求败未曾留下。”
“或许是另有机缘,已为他人所得。”
“纠缠于虚无缥缈之物,非智者所为。”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地从那空置的剑槽和腐朽的木剑上移开。
最终落在那柄黝黑沉重的玄铁重剑之上。
那无锋的剑身,仿佛与他此刻冰冷务实的心境产生了共鸣。
“得失之间,自有天意。”
他冷静地权衡。
“《独孤九剑》纵有神妙,亦需时日参悟,且未必契合我的路数。”
“而这玄铁重剑,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神兵。”
“其‘大巧不工,一力降十会’的至理,正可与我《先天功》的淳厚内力相辅相成。”
“立竿见影地提升我的实力。”
“得此神兵,已是远超预期的收获。”
“足以奠定我通往巅峰之路的基石。”
于赵志敬而言,未能即刻化为实力之机缘,纵有通天伟力,亦同虚设。
而此柄可令其战力陡增、横扫前路的玄铁重剑,方是此刻最合宜、最契其利的抉择。
其野心之中,不需懊恼,唯求最高效的进身之途。
他终是将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回那几柄静立之剑上。
略一思忖,便已决断。
未有半分犹豫,亦无感性牵绊。
他先取下那柄青钢利剑。
指尖拂过冰冷锋锐的剑刃。
心中盘算的并非其象征的武道起点,而是纯粹的实用之值。
“玄铁重剑虽威猛无俦,然耗力甚巨。”
“对付寻常之辈、料理杂务,若次次动用,无异于牛刀割鸡,徒耗内力精神。”
他冷静忖度。
“此剑轻便锋利,吹毛断发。”
“正合清除那些不入流的绊脚石,处理日常琐事,最是省时省力,效用极高。”
于他而言,器物无分贵贱,唯看用在何时何地,方能发挥最大效用。
遂将此剑悬于腰间。
宛若配了一件称手且耗力最少的日常之器。
随后,其全副心神方聚焦于那真正的目标——玄铁重剑。
他深吸一口气。
体内《先天功》内力沛然流转,灌注双臂。
肌肉微绷。
双手稳稳握住那古朴厚重的剑柄,猛地发力:“起!”
重剑应声而起。
然那瞬间传来的沉重质感,仍令赵志敬手臂微沉。
他精准辨出其重量远超寻常兵刃,几近百斤。
“若非近日苦修《先天功》大有进益,加之菩斯曲蛇胆增益气力,恐驾驭此剑都颇为费力。”
但此念未令他退缩。
反倒更显此剑之值——唯有非凡之力,方能驱策非凡之兵!
他调整气息。
反手将这蕴含无匹力量的沉重剑身,稳妥负于背后。
宽阔剑脊贴附其身。
带来一种沉甸甸、令人心安的实质力量感。
“独孤求败那‘不滞于物’的木剑境界,听来固然超脱,”
赵志敬抚摸着玄铁重剑冰冷粗糙的剑身。
眼中闪烁着极度务实的光芒。
“然虚无缥缈,远水难解近渴。”
“未达那般传说之境前,这两柄剑,方是于我最是现实、最是强大的助力。”
他心中无半分对超然境界的向往。
唯有对现有力量最大化利用的筹谋。
“利剑,高效清除杂兵,省耗内力;”
“重剑,以绝对力量碾压高手,奠定胜局。”
“物尽其用,各尽其职,甚好!”
携这一攻一辅、一轻一重两柄利器。
赵志敬毫不留恋地转身。
离开这片曾属传奇的寂寥剑冢。
赵志敬回到暂居的山洞,立即制定了严密的修炼计划。
他深知时间宝贵,山谷外还有他的各种敌人,自己必须争分夺秒提升实力。
每日晨曦初露,赵志敬便面东盘膝而坐,运转《先天功》心法。
内力如江河奔涌,在奇经八脉中循环往复。他引导着这股精纯内力,仔细修复着经脉中最后几处暗伤。
每当内力流过受损之处,都会带来阵阵灼热感,但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午时阳气最盛,他转而修炼冲击任督二脉。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头顶白雾氤氲,那是内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原本阻滞的关窍正在一点点松动,距离《先天功》大成只差最后一步。
午后至黄昏,是专门习练玄铁重剑的时间。
起初,光是举起这百斤重剑就让他手臂发颤。
但他毫不气馁,从最基础的劈、砍、撩、刺开始练起。
每一式都要反复练习上百次,直到动作不再变形。
同时每天吞服二十余条菩斯曲蛇的蛇胆。
赵志敬很快发现,运用玄铁重剑不能依靠蛮力。
于是他将先天功和九阳神功的内力贯注双臂,以气驭剑,渐渐体会到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奥妙。
虽然招式简单,但配合浑厚内力,每一剑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威力。
夜幕降临后,他再次打坐调息。一边恢复白日消耗的内力,一边在脑海中复盘当日修炼所得。
有时灵光乍现,对某式剑法或有新的领悟,便立即起身演练。
如此日复一日,十多天过去了。
赵志敬的内力日益精纯,对玄铁重剑的运用也越发得心应手。
原本需要运足十成功力才能挥动的重剑,如今七成功力便可驾驭自如。
山洞石壁上布满剑痕,记录着他修炼的艰辛。
地上两个深深的脚印,是他日复一日站立练剑的证明。
赵志敬看着自己稳步提升的修为,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他知道,只要再苦修一段时日,必定能功行圆满。
届时玄铁重剑在手,辅以大成境的《先天功》,天下虽大,却再难觅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