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张定远的手指滴在石头上,一滴一滴砸出小坑。他站在高石上没有动,左手紧紧握着剑柄,右手抬起,指向断崖缺口。
明军士兵看着他的背影,没人说话。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将军中箭,拔出来,包扎,开枪,站回去。一句话没多说,一步也没退。
刘虎从右侧冲上来,挡在他身前,举盾环视四周。“护住将军!”他吼了一声,“杀尽倭贼!”
这声喊像一把火,点着了所有人。亲兵队立刻围成半圆,把张定远护在后面。一名年轻火铳手猛地站直身体,装弹动作比之前快了一倍。他旁边的弓手拍了下他肩膀:“稳住,看清再打。”那人点头,端起火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岩缝。
倭寇第三次冲锋被打退后,战场上只剩零星动静。尸体堆在断崖口,血水混着雨水往低处流。残余的敌人躲在岩石后、树影里,不敢再正面进攻。
张定远开口:“三线齐推。”
传令兵立刻跑向各队。火铳组列成三排,开始轮射。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火星,压制正面敌军。长枪队分两翼包抄,脚步整齐地向前推进。弓手登上左侧高地,居高临下封锁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明军阵型缓缓前移,火力网越压越近。倭寇藏身的几个岩洞被接连炸塌,几人刚冒头就被射倒。有人想从陡坡绕袭,刚爬到一半,一块巨石滚落,砸断山路,三人直接摔下悬崖。
张定远看到左侧山壁有黑影闪动,立刻点出五名亲兵:“跟我来。”
他带着人攀上一块突出的岩石,左手撑地,右臂发力。每动一下,肩上的伤口就撕裂一次,但他没停。到达位置后,他取出一枚火雷,交给身边士兵:“等他们走到中间,扔下去。”
下面几名倭寇正沿着窄道移动,低头快走。火雷落下,在人群中爆炸。碎石飞溅,一人被掀翻,滚下山坡。剩下的人慌忙后退,阵型彻底散乱。
弓手立刻补射,专挑带头的砍杀。不到半盏茶时间,这路偷袭就被彻底打掉。
正面战场也在此时发起总攻。明军呐喊声震天,从四面八方压向断崖缺口。火铳齐射,长枪突刺,弓箭如雨。倭寇成片倒下,尸体叠在一起,后面的踩着同伴往前冲,却始终无法突破防线。
一名倭寇跃上盾墙,被三支长枪同时刺穿。他临死前还想拉人同归于尽,却被张定远一剑斩断手臂。那人惨叫着跌落,砸在尸体堆上。
战斗又持续了一刻钟。倭寇攻势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零星抵抗。断崖缺口再无组织性冲锋,只剩几个伤兵在地上爬行,很快被清理干净。
张定远一直站在高石上,没有坐下,也没有靠墙。他的铠甲已经被血浸透,左肩的布条完全变黑,但他仍握着长剑,目光扫视战场。
刘虎走过来低声说:“清点过了,我们伤亡六十七人,其中阵亡二十九。倭寇尸体超过一百五十具,还有不少掉下山崖的没找到。”
张定远点头:“逐片清剿。”
命令立刻传下去。部队分成小组,按区域推进。每一处岩洞、每一段密林、每一个死角都要查。严禁单独行动,发现大队敌人立刻报信。
三十名轻装士兵沿山后小路追击逃敌。他们走得慢,每十步检查一次地面脚印。张定远留下两枚火雷备用,以防突发状况。
他自己仍站在高石上,手持长剑指挥。风吹过战场,带起一阵血腥味。远处海面波光粼粼,晨光洒在残破的旗帜上。
明军士气已经完全逆转。刚才还因主将受伤而动摇的士兵,现在人人奋勇。老兵带着新兵往前冲,火铳手轮流装弹不停歇。有人受伤也不退,简单包扎后继续作战。
一名火铳手打完最后一发子弹,发现旁边战友倒下,立刻捡起对方的火铳继续射击。他脸上全是汗和血,手指发抖,但动作没停。
另一队士兵发现一处隐蔽岩缝,里面有三名倭寇躲藏。他们没有强攻,而是用火雷封住出口,再用长枪往里戳。里面传来惨叫,片刻后没了声音。
张定远看到右侧树林有动静,立刻下令:“弓手前置,火铳组装弹待命。”
队伍立刻调整阵型。弓手蹲在前方,火铳手在后排队列装填。近战组持盾枪上前,缓慢推进。
林中走出两名倭寇,举刀狂吼。他们还没靠近,就被一轮齐射放倒。后面再没人敢出来。
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残余倭寇被逼入一处绝壁凹地,三面是陡崖,一面是明军重兵。他们想爬山,山壁太滑;想突围,火力太猛;想藏身,每一寸土地都在被清查。
张定远举起长剑,指向凹地:“合围。”
四支小队从不同方向同时推进。火铳组在前压制,长枪队贴身跟进,弓手登高封锁制高点。他们推进得很慢,但很稳,不留任何空隙。
凹地里的倭寇开始慌乱。有人举刀冲出来,立刻被射杀。有人想点燃火药桶同归于尽,被远程狙杀在引信前。剩下的人挤在角落,缩成一团。
张定远站在高石上,左手慢慢松开剑柄,又立刻抓紧。血顺着指尖滴下来,落在脚边的石头上,砸出一个小坑。
刘虎抬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
“这场仗还没完。”他说。
风刮过战场,吹动他染血的战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火铳击发声。
明军继续推进,脚步整齐,口号响亮。他们已经不再只是防守,而是主动猎杀。
张定远的目光锁定凹地最深处。那里还有几个人影在动,其中一个披着黑色外袍,手里拿着令旗。
他抬起右手,做出准备冲锋的手势。
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手指扣紧的地方留下一道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