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
张定远的手指勾住火雷引信,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滑下。他的右腿已经没有知觉,左臂的伤口不断渗血,剑柄被握得死紧。倭寇头目举刀冲在最前,距离阵地只剩五步。
就在这时,左侧岩壁又是一声巨响。一块大石被投石架抛出,砸中上方岩石,碎石如雨落下,几人被击倒,头目踉跄后退,脸上划出血痕。
张定远没有松手,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抬头看海面,战船已近海滩,鼓声震天,帆影压浪而来。
他猛地松开引信,举起长剑,用尽力气吼道:“援军到了!顶住!”
声音嘶哑,却像铁锤砸进死寂。剩下的四名队员猛然抬头,眼中燃起光。一人抓起石块狠狠扔出,另一人拖着断腿将火药布条点燃,抛向敌群。
火光一闪,烟雾腾起。倭寇前锋被惊得停步,阵型再次混乱。
第一艘战船撞上海滩,木板砸在沙地上发出巨响。甲板上跃下二十多名明军,手持火铳、长矛,迅速列队。第二艘、第三艘紧随其后,后续部队成批登岸。
张定远强撑身体,单膝跪地站起,挥剑指向倭寇侧翼:“包抄!别让他们收拢!”
一名带队军官立刻反应,挥手下令:“左队跟我穿插!右队火力压制!中间小队接应残部!”
新来的士兵迅速行动。火铳组在滩头架起阵地,弓弩手占据高点,一队精兵贴着沙地低冲,直扑倭寇右翼空档。
倭寇头目怒吼,试图重新组织防御,但队伍已被打散。前排还在往前冲,后排却被烟雾和投石阻挡,无法前进。传令兵刚举起旗子,就被一枚飞石砸中肩膀,旗杆歪斜。
张定远看到机会,转身对身边三人吼:“跟我上!正面突进!”
三人点头,抓起武器跟上。他拖着右腿,左手持剑,一步步向前挪。每走一步,伤口都像被刀割开。但他不能停。
倭寇注意到正面有人冲出,立刻调转兵力围堵。刀光闪动,两名队员刚冲出几步就被砍倒。张定远咬牙冲到最近一人面前,一剑劈下,对方举刀格挡,火星四溅。
他趁势侧身,剑锋横扫,划破敌人咽喉。那人倒地,他顺势拔出腰间短匕,掷向另一名倭寇头目亲卫。匕首钉入肩胛,那人惨叫后退。
敢死队仅剩的一名老兵从侧面杀出,一刀砍翻举旗者。战旗落地,倭寇阵中一片慌乱。
此时,后续部队已切入敌军侧翼。火铳齐射,子弹穿透盾牌缝隙,打倒数人。弓弩手连发三轮,压制住林边弓手。一队士兵直接冲入倭寇指挥区,与护卫短兵相接。
两股明军在敌阵中央交汇。一个钳形包围圈形成,倭寇前锋被围在中间,后队被隔断在外,无法支援。
头目见状,抽出佩刀,亲自带人反扑。他砍翻一名明军士兵,正要举旗重召队伍,张定远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剑挑飞旗杆,紧接着剑尖直刺其胸口。
头目急退,刀锋划过张定远手臂,伤口崩裂,鲜血喷涌。但他没有收招,反而欺身而上,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脚猛踹其膝盖。
头目跪地,张定远抬剑就要斩下,却被旁边一名倭寇扑倒。两人在地上翻滚,刀刃擦过脸颊,划出血口。张定远用力推开,翻身站起,一脚踩住对方喉咙,剑锋下压。
那人挣扎几下不动了。
他喘着气抬头,看见后续部队已彻底撕开倭寇防线。残敌开始四散奔逃,有的跳进林子,有的往岛内狂奔。战鼓声越来越响,更多战船靠岸,士兵成批登陆。
滩头阵地守住了。
张定远拄剑站在沙地上,全身都在颤抖。右腿完全支撑不住,左臂血流不止。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火雷,还躺在那里,引信未燃。
他弯腰捡起,塞进腰间。然后抬起手,指向岛屿腹地。
“清点伤亡。”他对着一名赶来的军官说,“重伤员立刻后送,轻伤的留下。火器组马上布防,弓弩手警戒林缘。敢死队剩余人员归建,准备下一步行动。”
军官点头,迅速传达命令。
几名士兵抬走昏迷的队员,有人给张定远包扎左臂,他推开:“先顾别人,我没大事。”
他站在原地,看着满地尸体。明军的,倭寇的,混在一起。断刀、碎盾、烧焦的布条散落一地。远处,火铳组正在清理阵地,弓弩手轮流警戒。
战旗重新立起,在晨风中飘动。
一名火器营新兵跑来报告:“大人,火铳阵地已设好,弹药充足,随时可以支援推进。”
张定远点头:“通知各队,以哨音为号,统一行动节奏。不准擅自追击,保持阵型。”
新兵领命而去。
他又转向另一名士兵:“去查一下倭寇撤退路线,重点盯住西面林道和北侧礁石带,防止他们设伏。”
士兵跑开。
张定远扶着剑柄,慢慢走到阵地中央。他看向岛屿深处,那里树林密布,地形复杂。倭寇主力虽退,但据点仍在,战斗远未结束。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后续部队军官走近:“张将军,戚帅有令,您已完成先锋任务,可暂时撤离休整。”
张定远摇头:“我不走。这里还没稳住。”
“可是您伤得很重。”
“我知道。”他说,“但我还能站,还能指挥。只要我还站着,这阵地就不会丢。”
军官不再劝,敬了个礼,转身去安排布防。
张定远站在原地,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握紧剑柄。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前方树林。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远处,一只乌鸦从树梢飞起。
张定远抬起右手,缓缓抽出腰间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