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安斯里德猛地前倾身体，鼻尖几乎顶到分身的额头，双手死死攥住他透明得能映出光影的手腕——指腹抵着冰凉的皮肤，能清晰摸到皮下淡紫色血管的搏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衰败的面容，眼眶瞬间红得吓人！
脑海中突然炸开一段清晰的往事——
那时分身还小得很，是个泛着柔光的小不点，除了整日追着光粒跑、爱玩爱闹，还总爱偷偷摸碰那些被禁止的邪术。每次他伸出软乎乎的小手，都被安斯里德及时按住。
“不行，你要是碰了邪术，将来就会跟我一样。”
当时的安斯里德鬓发霜白，眼角爬着细纹，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小家伙，手掌轻轻覆在他的头顶，一边耐心教导，一边沉声道：“你的心是纯粹的，像刚凝结的光露，乖，不碰——那东西真的很可怕。”
为了压下分身骨子里的好奇心，安斯里德耗尽了太多心血：把所有邪术相关的物件锁进最深的结界，整日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目光时刻黏在他身上，绝不让他有半分接触邪术的机会。
每到半夜，三更天的夜露凝在殿檐下，万籁俱寂时，只要察觉到分身悄悄挪向结界方向，想偷偷尝试，安斯里德就会立刻从打坐中睁开眼，伸手轻轻攥住他软乎乎的小手——指腹带着体温，不松不紧，然后把邪术的危害，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再复述一遍。
“不！我要玩！凭什么不让我玩！”
分身撅着小嘴，小光团气得微微发亮，手脚乱蹬地哭闹，眼泪珠子像碎光一样滚落，沾在安斯里德的手背上，温温的。
面对他的哭闹，安斯里德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只是蹲下身与他平视，一遍又一遍地讲，把邪术侵蚀神魂、腐化心脏的危害掰开揉碎了重复，直到他不再哭闹，软乎乎地靠在他掌心喘气。
“这样子真的不行，对心脏不好。”
见分身还抿着嘴犯犟，安斯里德指尖凝起一缕微光，凭空变出一柄小巧的光法杖——杖身缠着细碎的光纹，顶端的光斑忽明忽暗，递到他面前逗他玩。其实他本不爱做这些花哨的事，只是想分散他对邪术的注意力。
那时候分身想玩邪术，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纯粹的好奇：在他眼里，安斯里德既是光明的，周身又裹着淡淡的混沌黑暗，这个矛盾又神秘的“老人”，身上好像有挖不完的秘密。
还有的时候，分身学着安斯里德的样子玩剑，把小小的光剑扔上天，再仰头伸手接住。有一次没抓稳，剑刃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晶莹的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淌。
安斯里德见状，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是默默走上前，抬手覆在他的伤口上，淡淡说了句：“没事，只是伤了。”
话音刚落，混沌之力便顺着掌心渡过去，伤口瞬间愈合，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在那时的分身世界里，安斯里德一直是个很老很老的人，闷闷的，不爱讲话，连开口都冷冷的，和现在这般眼眶泛红、声音发颤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人！
思绪猛地拉回现在，安斯里德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哽咽，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分身透明的手背上，指尖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却又怕弄疼他，立刻松了松：“你啊，为了救我，把自己全然抛在脑后。现在你可是知道了，当年你好奇的是什么滋味了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气息带着明显的颤音，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痛惜：“唉，我突然想起你小的时候，天天缠着我要学邪术。那时候你的小光团还没多大，却已经有手有脚了，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可爱得很。你小时候，我对你是冷了点，话也少，可现在我变得这般不理智，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为了复活我，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他顿了顿，强忍着翻涌的情绪，声音愈发哽咽，眼底的红意越来越浓，几乎要溢出来：“我其实比谁都清楚，这样子的后果——要么是痛苦地活着，要么是无声地陨落。你从来没经历过真正的痛苦，却为了我，硬生生扛下了所有的黑暗与煎熬！”
真是难得的失态啊。
回忆里那个执着哭闹、一心想碰邪术的小光团，与眼前这个被邪术侵蚀得油尽灯枯、面容衰败的分身重重叠在一起。
以前和现在的强烈对比，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安斯里德的心上，让他再也绷不住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分身透明的手背上，瞬间化开一片温热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