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件事,坐着的人眼神瞬间变了。
陌生、疏离,哪有丁点感情。
被说中了?
装不下去了?
陈潇气疯了,执拗地站在那里放狠话:“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的,我脑子就是撞坏了,你找谁来催眠都不管用,陈非白,你别想甩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席话,很神奇地缓和了陈非白眼底的凉意。
“没想。”他这样回应。
陈潇瘪着嘴骂道,“骗子!”
“骗你什么了?”陈非白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不是过来接你回家了吗?我刚下飞机。”
还不够有诚意?
“我不想听你说话,”陈潇音调下滑得不成样子,“你哪有这么在乎我啊?”
代替他回应的,是抬起的手。
擦眼泪的动作,熟练至极。
但哄人这件事,却从不走心。
手指还未碰到陈潇哭花的脸,就被拍开:“别碰我!”
“我哭我的,碍着你什么了?”她哽咽着指控,“我为什么哭你都不关心,擦掉眼泪,是想让我继续忍着对你笑,是吗?”
这一次,陈潇有很认真地跟他吵架。
像全天下为情所伤的女人那样,企图让对方感知她一星半点的痛苦。
“潇潇…”陈非白束手无策。
他从未见过小狐狸伤心成这样。
陈潇像是听不见他说话,自顾自地讲:“不是让我滚,就是丢下我一个人在外面不闻不问。”
“发火、伤人、冷暴力……”
“我问你,你有把我当个人吗?即便那天晚上是我故意,可是陈非白,我没逼你要我,不是吗?”
情绪像开闸的洪水,越说越难受。
闭了闭眼睛,眉心深深的褶皱,每一条痕迹都是陈非白给她痛苦的证据:“你知不知道,每一次被你放弃的我,究竟有多难过?”
模糊的视线中,对方的轮廓也变得不够清晰。
最后自嘲地低喃:“你这个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
“好了好了,潇潇说的都对。”没有心的人认下一切指控,不管不顾地抱住她道歉,“对不起,可以吗?”
“不可以!”陈潇摇着头,挣扎着推开他,“为什么没有心,人家都有,你凭什么没有?”
陈非白:“……”
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别无他法,想了想,只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她掌心。
隔着瞳孔里的水光,白绿色的糖纸,熟悉得叫人鼻酸。
“哪来的?”陈潇问。
他不是刚下飞机吗?
陈非白说:“一直都有。”
陈潇抬眸,目光灼灼:“因为我?”
对方很轻地点了下头。
眼泪就是在这一刻,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锯齿样的接口攥紧在掌心,隐隐刺痛,但心已经完全软了。
陈非白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里,常年放着廉价的薄荷糖。
而他说,是因为你。
陈潇终是忍不住,主动上前抱住他哭着说:“坏人,你永远知道怎么拿捏我,都不想理你的,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力气才能推开你吗?”
双手圈在陈非白后颈,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真的好爱好爱这个男人,想这样赖着他一辈子,不愿松手。
“怪我。”陈非白搂着她,安抚般地轻拍后背,“不哭了,好不好?”
低头和哄人,好像是越来越自然了。
“不好。”哭累了,讲话的声音也不复刚才激动,抽抽嗒嗒的,脆弱到令人心疼,“都是借口,你就是不想要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谁说的?”这话陈非白不认,摸摸她的头,带着几分幽默地说,“不要你,这三年岂不是白养了?”
“所以,你是心疼花掉的钱?”眼泪终于是停了。
“傻。”陈非白总算是get到了可爱这两个字,是怎样的生动形象。
揉揉她的脑袋,问,“怎么我看起来这么抠门吗?”
陈潇认认真真想了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头。
陈非白除了没有让她的卡里有实实在在的余额之外,其余的吃穿用度方面,都是顶尖。
不谈感情,单论物质的话,他对自己,真的已经很好很好。
陈潇主动握住陈非白的手,十指紧扣,然后很直白地挑明:“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陈非白没生气,感受女孩手心的温度,问得漫不经心。
但陈潇意外的不认为他敷衍。
想了想,还是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想再这样下去,陈非白,你要了我,就得负责。”
陈非白:“怎么负责?”
听他这样问,陈潇聪明得感知到,对方真的有在考虑。
不愿说谎,也没有拐弯抹角。
“我要你爱我,起码要有我爱你的百分之…”纠结再三,不敢给他太高的门槛,用手指比了一下,“二十,行不行?”
在表白这件事上,陈潇从来坦坦荡荡。
追求一份感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拒绝。
可陈非白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叹息一声,语气温柔地跟她打着商量:“潇潇,不要为难我,我没有这种东西,你换一个,好不好?”
爱是什么,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
陈非白的童年,是黑色的,血腥的,是被亲生母亲发疯时捅过刀子的。
他给不了。
不是吝啬。
“为什么没有?我不许!我不许你没有!”没有心,没有爱,那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哭花的一张脸,胡乱地擦在他肩头,弄出大片濡湿。
她故意的。
除此之外,不晓得该怎样惩罚这个让自己心碎千千万万遍的男人。
陈非白哭笑不得:“解气没?”
陈潇摇头。
“要不然,”陈非白建议,“让你咬一口。”
“噗嗤…”陈潇破涕为笑,还踢了他一脚,“你滚,烦死了!”
陈非白也不生气,只是帮她把粘在侧脸的头发拨开,缓慢开口:“从记事起,我就一直是一个人,只学过怎么活着,带她一起,更好的活着。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爱是什么,没骗你。”
这个“她”代指的是谁,陈潇听得懂。
旁人这样说,可能有卖惨的嫌疑。
但陈非白说出来,半个字都没有撒谎。
海市无人不知,陈非白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拿命赌,用狠逼退一切障碍。
成功了,陈家这样庞大的家族,是拥护他登顶的台阶。
失败了,那就是埋葬他的万丈深渊。
自己小时候,起码还有母亲真心爱护。
而他……
陈潇忽然生出一种心疼,密密麻麻的,不剧烈,却像蚂蚁啃咬般,难以忽视。
即便不完全了解陈非白的过去,也懂得,一个人得经历多少残忍的过程,才能到达这样的高度。
尤其是,他后面补充了一句:“我只能承诺,你永远是我的潇潇。”
陈非白将自己纳入他的世界,从未想过放弃。
“真的吗?”陈潇跟他求证。
陈非白点头:“真的。”
这样肯定的答案,能抚平一切伤痕。
陈潇声音软下来:“那能不能,别这么着急拒绝我?”
踮起脚尖,吻上他微凉的唇,小心翼翼地争取,“就试一下好不好?”
不管有多少情绪,吵过哭过,得到安慰后,总归能平复下来。
但爱这个东西,就像硬糖,凝固的时候没有余地,摔在地上,会粉碎彻底。
可只要遇到高温,就会缠绵甜腻,令人一发不可收拾去沉溺。
主动的吻,难以抗拒。
陈非白呼吸乱了频率,反客为主之前,先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