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兴师问罪,迟疑许久不敢接听。
却不曾想,这是递上前的云梯。
能让她此刻被动的形势,得以扭转。
……
孙管家受伤挺严重,小腿骨折,伤筋动骨,要养好久。
不过人家身残志坚,即便是痛成那样,手术之后,还是没忘先打一通电话给自己真正的主子。
为了简瑶,她把能动用的口才尽数发挥,能泼下的脏水,泼了个干净。
她就不信,这次闹成这样,老爷子还是能坐视不理。
当年是陈老爷子派孙菊花去照顾陈非白的母亲,也是她将那个可怜的疯女人,秘密带回来的,用以桎梏陈非白的野性难驯。
那时候羽翼未丰,没有能力顾全所有。
即便知道是老爷子所为,也是无可奈何。
而老爷子也是因为自以为拥有一张底牌,才会一直对陈非白宽纵。
只要他不把天捅破,不危害陈家利益,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正的上位者,需要经历重重考验,才能越来越强大。
单凭逞凶斗狠,是不够的。
但按部就班,又难成气候。
所以陈非白这样的最佳。
那个度,他把握的很好。
以前在国外,厮杀抢掠当强盗,他是头目。
回国后,昂贵的西装加身,摇身一变成为宴会厅里矜贵不凡笑里藏刀的资本家,他是顶级。
有手段,够精明,眼光准,还不会感情用事。
除了那个疯女人,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讲真,这是老爷子心里期待已久的满分继承人。
这些年虽然抓了他的母亲,但一直好吃好喝地待着。
陈非白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过,这让陈老爷子很放心。
自以为可以制衡这匹野马,殊不知,对方只是不想管而已。
他不会照顾人,还树敌颇多,在欧洲那种是非之地,会更危险。
后来要拼事业,建造自己的商业帝国,没时间照看。
能有陈家庇护,比跟着他安全。
恶鬼,也需要一张人皮,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地狱里混得再好,终究是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
不比衣冠楚楚,活在金字塔顶尖安全体面。
暴发户炫耀的心难以克制,是因为从未站在高处。
世家子弟也不是真的低调,而是资产太多,银行卡里的零懒得数,习以为常后,什么都不觉得稀有。
钱能填满太多沟壑,权能让人俯首称臣,甘愿跪下。
而合适的身份,光鲜的社会地位,就是驾驭钱和权,最好的名片。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黑色底蕴的家族,最多不过一代就会洗白的原因。
有钱花,和有命花,两者都同样重要。
陈非白理性得可怕,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同时适应得极好。
但这一次,他的反应太过昏聩。
名师设计的花圃毁于车轮下,那安保等级极高的大门,也是毁于一旦,更别提,陈潇那天开的昂贵跑车是多么面目全非。
车子是小问题,姑且不谈。
但悦澜山那栋别墅,是陈非白真正意义上的家。
外观看起来是很平常的奢华,但内里却暗藏玄机,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别想全身而退,遑论是人。
整个海市,碰面都需要左右思量着讲话的活阎王,谁敢去他家门口挑衅?
可陈潇何止是挑衅,她那简直是抄家的做派。
咱就是说,没有个九条命,也不敢这么干啊。
可人家不仅是干了,还敢肇事逃逸,真不是一般的牛人。
简瑶有件事说的没错,陈潇她太能闯祸了。
问题是,动静这么大,陈非白竟然没有丝毫追究,还去顾家老爷子的寿宴上,为她出头…
像被情爱左右的凡夫俗子,没有了底线。
之前的小打小闹,孙管家都没有汇报。
因为她知道,这些不足够引起老爷子重视。
陈非白身边养了个宠物,不是秘密。
这些年少回国,两头公司都要管,光一样的赚钱速度,让身价暴涨,同时这里面的辛苦,也是可以想见的。
男人嘛,享受事业成功的同时,也会有乏味需要找点东西解闷的时候,这很正常。
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止一个女人。
宠一点,没什么。
但若是认了真,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温柔乡,英雄冢。
自古以来,一头扎进情爱里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轻则家族败落,重则城破国亡。
陈家可以有恋爱脑,但继承人,必须断情绝爱。
老太太的消息并不比老爷子慢多少,听闻之后和他的心情正好相反。
甚至愉悦到,晚上多吃了一碗饭。
席间陈明廷提起次子陈争的婚事,女方是船王王文海的女儿,门当户对。
若能顺利结亲,以后对于陈家在运输方面的发展大有助益,他很满意,也很想获得父亲的赞许。
老爷子果然略微舒展眉目,人在面对利益的时候,那面容,总是真实到丑陋。
既然双方都是有头有脸,这门婚事自然是要礼节周全,没有一处是可以省略的。
陈明廷的妻子蒋淑也很满意,这些年,因为那个私生子没少憋屈怄气,好在儿子争气,陈争这个名字,总算是没有白取。
先办订婚宴,日子蒋淑已经算好了,今天过来,还是想让老爷子出面,才好邀请到更多重量级的嘉宾,为陈争添色。
老爷子没拒绝,老太太全程没多言。
这个儿子和她关系不算亲近,一直为着当年弟弟夺了他的家主之位,而耿耿于怀。
现在和亲生母亲少有往来,倒是和二房的那个女人,关系不错。
二房太太是秦家长女,实打实的家里有矿,当年算下嫁。
为了爱情的女人,总是这般愚蠢。
给老爷子生了两个孩子,小儿子幼年夭折,大儿子也在去年因病去世。
好在留下两个孩子,算是有所慰藉。
孙儿辈中排行老二的陈勋,能力出众,今年刚满三十,就已经全面接手了外公家里的产业,妻子也是大家族出身,婚姻事业都很成功。
但是老三陈彬,却不尽人意。
这不是说他没有事业心,不够努力。
而是…他性取向有问题。
男女都行,却偏爱前者。
这是二夫人心里最大的焦虑。
人都是因利而合,陈明廷的珠宝公司,想从秦家低价拿原石,自然少不得要巴结一二。
手里握着陈彬的秘密,却拱手奉上,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这让二夫人很满意。
合作的事情,也就顺利了许多。
老太太倒是没所谓,儿子和丈夫一样,一旦狼心狗肺起来,和畜生无异,不值得伤心难过。
吃了饭,回到住处的时候,她给陈潇打了个电话。
开口就是关心:“潇潇啊,最近忙什么呢?都多久没来看奶奶了?”
这蒜装得,连一旁的吴妈都忍不住想笑。
不过老太太若愿意童心未泯,能得些趣儿,也是好的。
人活着,最怕的,就是没意思。
宾客名单虽然没有列出来,但陈老太太一听就知道,陈冲那个老东西,会第一个邀请他的白月光。
平时不多见面,重要场合,自然少不得要发一个请柬。
梁家想让那个丫头嫁进来,势必会叫那个老女人过来添一把火,陈老太太又怎会让她如愿呢?
“我最近在拍戏,和朋友投资了一个电视剧。”陈潇说。
陈老太太:“那可是感情好啊,到时候,奶奶就可以追剧了。”
陈潇挺喜欢这个老太太,笑了笑,俏皮地说:“那我先谢谢奶奶大力支持了。”
彼此寒暄两句,很快言归正传。
问及陈非白,那头瞬间沉默了。
“怎么了,小丫头?”陈奶奶温柔地询问。
没有亲人的女孩,年长者慈爱的关怀,最是窝心。
陈潇本来没多少伤心,这一下,瞬间被勾起了委屈:“我和他…吵架了。”
“奶奶,我惹我哥生气了,他大约,已经不想管我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吵架的?”老太太也是个会演的。
陈潇不敢说出自己的妄想,想蒙混过关,对方却一语道破天机:“你喜欢他,想得到他,是不是?”
“我……”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潇虽然不将门当户对当一回事,但也清楚,不会有人认为,她配得上陈非白。
尤其是,一直对她善意的陈家老太太。
天塌了,她都不可能放弃陈非白。
可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叫老人家不高兴。
“你跟奶奶,都不能说实话了?”老太太故作生气。
陈潇有点急了:“不是的,只是我…”
“喜欢一个人又没错。”老太太肯定地告诉她,“丫头,每个人的幸福,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奶奶…”声音哽咽,就真的控制不住,“您不生我的气吗?”
“生气啊,”老太太说,“谁让你瞒着我。”
陈潇愧疚:“对不起…”
“好了好了,奶奶是跟你开玩笑的。”话题告一段落,她主动提起那个订婚宴,问陈潇有没有时间来老宅。
陈潇并非不了解老太太的心思,但有时候很多感情即便不纯粹,你也不能否定全部。
对彼此来说,能达到相互助益,那就已经足够。
点头答应,毫不迟疑。
这是她的战场,有人递上台阶,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对于感情,和陈非白这个人,陈潇有自己的见解。
或许旁人都嘲笑她爱得太没有底线,但只有她自己清楚。
争取到底,才是对自我,最大的不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