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名字轻轻滚出舌尖,却像石子落水,在陆辰逸脸上激起一圈罕见的涟漪。错愕、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复杂,全挤在眉心。他示意微光按下免提,嗓子不自觉压低:“苏阿姨,您这通电话,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久居上位的松弛:“别紧张,小朋友。真想害你们,我大可静观其乱。只是赵芮那点小辫子,我看得腻歪了,顺手抖一抖,也算替老朋友们清清灰尘。”
开门见山,毫无客套。苏念卿说,赵芮能动用非常规资源,并非白家媳妇身份那么简单,而是早年一段“并肩作战”的旧情——她的丈夫,那位曾叱咤一方的经济大鳄,离世后留下大把暗线人脉,被赵芮接盘。如今赵芮为了压死两个年轻人,把压箱底的暗线全拽出来,已踩到某些人的皮鞋尖。
“调查组的动静,我给你们抹平一半,剩下的,自己扛。”苏念卿语调慵懒,像在谈论天气,“棋盘可以摆平,棋子怎么走,看你们。”
电话挂断,只剩急促的呼吸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蹦出一个念头:这女人,得罪不起,也浪费不得。
会面地点定在城郊一家私人茶舍,门槛高得离谱,非会员连门把手都摸不到。青砖小院,古琴咿呀,檀香袅袅,一脚踩进去,俗世噪音自动静音。苏念卿坐在主位,素色旗袍,手腕一转,茶水拉出细线,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不容侵犯的锋利。
她先打量微光,点点头:“灵气干净,眼神有刃,不错。”又瞥向陆辰逸,“比你爸那股子圆滑,有棱角。”
寒暄不过两句,她直接掀底牌:“赵芮当年替我丈夫跑腿,干的可不是端茶送水,是刀口舔血的活。人脉、把柄、暗账,她全盘接收。白家崛起那么快,一半靠她玩阴的。现在她发疯,把旧关系全拽出来,已经有人不高兴了。”
说到这儿,她停下手里的茶壶,目光锐利:“我打个招呼,调查组不会变砍刀,但商业战场、艺术战场,别指望我出手。公平而已,输赢看你们本事。”
一句“公平”,重若千钧。最危险的那把悬顶之剑,被苏念卿轻描淡写地挪开。陆辰逸颔首,声音低却稳:“足够我们腾挪了,多谢苏阿姨。”
“谢啥,要谢谢你们自己干净。”苏念卿起身,旗袍下摆扫过地毯,“提醒一句:价值才是硬通货,把艺术磨到不可替代,谁也不敢动你们。”
她走了,背影挺拔,像一把收进绸缎鞘的剑。茶舍外,阳光炸亮,两人肩头的阴影瞬间轻了一半。
回程车上,微光手机“叮”一声弹出邮件——基金会研究员发来的紧急资料。点开一看,油画局部与泛黄剪纸并排,图案几乎重叠。 researcher 的批注触目惊心:秋棠画廊力捧的“乡土写实”泰斗,早年代表作疑似直接复制民间剪纸艺人作品,且从未署名付酬,抄袭实锤在手。
剪纸艺人后人的录音、当年出版物的扫描、对比图叠映,证据链完整得像串珠子。微光心脏砰砰跳,指尖发紧——这把刀,足以撕开秋棠画廊的“学术权威”外皮,让“对照展”变成“打脸现场”。
陆辰逸侧过脸,看向屏幕,眉梢微挑:“学术?他们讲本土,咱们讲原创;他们玩权威,咱们玩真相。这波,釜底抽薪。”
夜色降临,城市灯火铺开,像无数跳动的脉搏。车窗外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却吹不散胸腔里那股子冷冽的兴奋。棋盘已被摆平,棋子各就各位,下一步,该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