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租房的速度比点外卖还快。沈欣欣和周明宇两头跑,两天就扒拉出学校后街一套老破小:楼道灯昏昏沉沉,墙皮斑驳得能当地图,但胜在干净,还带个小阳台,阳光一照,灰尘都闪闪发光。
签合同那天,房东递来一串钥匙,铜色旧得发黑。林微光握在手里,金属冰凉,心里却“叮”一声——这不仅是房门钥匙,更像新生活启动按钮,一半是现实,一半是“我们”。
陆辰逸倒异常平静,当场新建备忘录,取名“新居配置”,从床品到锅具,从晾衣架到垃圾桶,逐项列清单,字体工整得像项目投标书。她侧头看他,忽然觉得:剥掉“继承人”外壳的这个人,比任何高光时刻都真实,也更好摸得着。
搬家过程简单潦草。他拖着两只行李箱和一个电脑包,里头只有常穿衣物、必要文件和笔记本,那些定制西装、限量名表、价值连城的浮华,全被锁在曾经的高级公寓里,连同被冻结的尊严,一并扔掉。
第一次踏进小公寓,客厅窄得能一眼望到头,地板“吱呀”作响,空气里飘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味。林微光心里打鼓,生怕他皱一下眉。结果他只沉默两秒,转头说:“这里很好。”语气平静,却像在盖章:这就是起点,也是归宿。
同居生活开启得仓促,却意外丝滑。第一晚,两人挤在旧沙发上,借笔记本幽暗的光筛选网购清单。为了省运费,他们货比三家,从台灯到垃圾桶,从锅铲到拖鞋,逐条对比价格,吵得热火朝天—— “这个台灯打折!光线柔和还护眼!” “买,加购。” “碗筷要这套素色?显干净。” “听你的,再加两个微波炉碗。” 吵到最后,头碰头,肩靠肩,像两只筑巢的麻雀,叽叽喳喳却满心欢喜。
睡觉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一室一床,没有沙发床,没有地铺,连打地铺的毯子都还在快递路上。林微光抱着新床品站在卧室门口,脸颊发烫:“你睡床,我睡沙发……” 话没说完就被否决:“床够大,我睡觉规矩。” ——规矩到何种程度?大概就是“楚河汉界”画得好,翻身绝不越界。
黑暗中,两人中间隔着一条礼貌缝隙,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她紧张得身体僵硬,像被水泥浇筑。良久,一只温热的手悄悄越过“边境”,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睡吧,明天去宜家。”低哑声音带着安抚魔力,像在说:别怕,有我在。 她悄悄回握,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十指相扣,比任何安眠药都管用。
次日清晨,两人第一次挤地铁。刷卡、等车、抢座,流程对林微光轻车熟路,对陆辰逸却是新鲜体验。他推着巨大购物车,在迷宫般的货架间穿梭,手机对照备忘录,一路“打勾”—— “拉克边桌,九十九,拿下!” “费克沙工具套装,十九块九,加购!” “这个垃圾桶带盖,防臭,买!” 可当面对一堆木板和螺丝时,金融天才终于露出笨拙一面:说明书像天书,螺丝总对不上孔,拧紧又滑丝。林微光蹲在旁边,看他眉头皱成“川”字,忍不住笑出声:“陆总,也有搞不定的KpI?” 他抬眼,无奈又宠溺:“你行你来。” 她接过螺丝刀,几下搞定,得意挑眉——原来天才也有短板,而她刚好能补上。
傍晚,餐桌椅终于组装完毕,廉价却结实,摆在小小用餐区,像刚打完胜仗的士兵。夕阳透过阳台,把家具染成蜜糖色,新买的素色窗帘随风轻晃,空气里飘着超市买来的烤鸡香味——一切都带着“我们”的痕迹。
陆辰逸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小窝:墙纸泛黄、地板吱呀、家具平价,却处处透着生活的热度。厨房传来炒菜声,油花“滋啦”作响,他走过去,倚在门框,看林微光翻炒青菜,背影被蒸汽柔化,像一幅暖色调油画。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所谓“家”,不是大理石地面、不是水晶吊灯,而是有人在厨房忙碌,有人在客厅等你,有人把“我们”写进柴米油盐。
夜里,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窗外是老旧小区的虫鸣和偶尔驶过的汽车引擎声。没有佣人、没有司机、没有无限额黑卡,却有一台吱呀作响的电扇、一条共享的薄被、一对紧握的手。
他侧过身,轻声说:“晚安。” 她回握,声音带着困意:“晚安,室友。” “是‘我们’。”他纠正,语气温柔却笃定。
黑暗里,两人相视而笑,手指交缠,像把“以后”悄悄锁进掌心。
外界风雨或许还会再来,但此刻,他们被小小的屋檐护住,被廉价的窗帘遮住,被彼此的手心暖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