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调皮的小孩,扒着窗帘缝钻进宿舍,精准落在林微光眼皮上,生生把人从梦里拽出来。梦里全是陆辰逸——质问的、认真的、等待答案的那张脸,高清得连睫毛都根根分明。意识一回笼,昨晚露台上的画面瞬间炸屏:自己踮脚、凑近、亲上去……动作一气呵成,现在只剩一个想法:完蛋。
血液“嗡”地涌上脑袋,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脸颊烫得能煎蛋,闷头呜咽一声,把自己埋进被子当鸵鸟。现实却像闹钟,在耳边滴滴响:主动亲了合作方,这算哪门子售后?
脑子自动弹出后果列表:
被当成轻浮怪,合约直接终止;
医药费、学费瞬间断供;
成为全校笑柄,社交账号连夜注销。
每想一条,呼吸就更紧一分。沈欣欣端着水杯进来,被床上拱起的大包吓到:“发烧了?”被窝里传出闷闷的“我没事”,尾音却飘得发虚,明显心虚。
鸵鸟模式正式开启。图书馆不去了,手机一响就心跳骤停,确认不是漆黑头像才敢呼吸;食堂专挑人山人海的时间段,眼睛雷达一样扫射,一见类似背影立刻绕道;上课宁肯多走十分钟穿小树林,也要避开“偶遇高发区”。活动范围被严格圈定——“陆辰逸不可能出现”的副本,才是安全区。
另一边,陆辰逸也不好过。一夜没睡,天花板数到清晨,脑袋像被灌了铅。六点的闹钟响到刺耳,他才意识到自己平日的“精密运转”早已掉线。洗漱、换衣、拿车钥匙,动作机械,站在衣柜前却发愣:今天穿什么?见谁?说什么?全是空白。
手机被拿起又放下,对话框里文字删删减减:
“昨晚……”——太暧昧,pass;
“那个吻……”——太直接,不会接;
“今天有空吗?”——像约会邀请,可现在的关系算什么?
最终,一条没发。他索性把车开到“老地方”——曾经频繁偶遇的停车场,坐在驾驶座,目光不自觉扫向人流,搜索那个抱着画板的熟悉身影。上课铃响,人影全无,心里空了一块。
第二次,午餐时间特意绕到她常去的食堂,排到她爱吃的窗口,队伍从头看到尾,没有。第三次,下课铃一响就守在美术系必经路口,结果人潮散尽,依旧扑空。再迟钝也明白:不是巧合,是刻意躲闪。
这个认知像石头,咚一声砸进胸口。是因为那个吻?后悔了?还是被吓到了?疑问缠成乱麻,找不到线头。
傍晚,金融系教学楼走廊,他靠在窗边,貌似刷手机,实则目光锁死楼下岔路口——那是去美术系的近道。人潮一批批涌过,周明宇、沈欣欣、顾言之……全打卡亮相,唯独缺了主角。
就在耐心耗尽时,远处林荫拐角晃出一个浅蓝身影——小个子、抱着画板、脚步匆匆,活像逃荒。陆辰逸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张嘴差点喊出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远处的人突然停步,警惕地回头朝主路张望,眼神小鹿一样,确认安全后又慌慌张张加速,几乎小跑消失在树林尽头。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却足够把“害怕”两个字写得明明白白。
陆辰逸站在原地,手里屏幕还亮着,心口却像被凉风灌满。原来躲得这么彻底,连偶遇的机会都不给。那个吻带来的不是拉近,而是一堵更厚的冰墙,墙那边写着“请勿靠近”。
傍晚的风带着初夏暖意,吹过额头,却像冰水浇头。理性提醒:应该给对方空间,避免进一步惊吓。可情感却在咆哮:再不出手,人就跑没影了。
钥匙在口袋里被捏得咯吱响,脚步却像灌了铅。追上去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直接问“你那天到底什么意思”?所有选项在脑海打转,没有一个匹配得上此刻的混乱。
最终,他只能看着那条空荡的小路,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把无力感一起吐掉。墙已经立起来,砖头是尴尬、是羞涩、是怕搞砸一切的担忧。而钥匙,还不知藏在哪个角落。
躲的人继续躲,找的人继续找,两条平行线硬是没再交叉。
僵局已成,比合约时期更冷、更硬、更无从下手。
打破它的按钮在哪?也许得等其中一个人先学会把“害怕”翻译成“在乎”,再把“在乎”说出口。
风掠过树梢,带走一片叶子,也带走一个未完成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