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神毒雾引发的天地异象缓缓平息,水府内重归寂静,只有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神魂悸动的毒韵余威,昭示着方才炼丹的惊世骇俗。
三颗表面缠绕惨白电纹的灰色丹丸被秦烬小心翼翼地收入特制的玉瓶,封存起来。
这玩意,可是能威胁金丹修士神魂的大杀器。
他长舒一口气,纵然根基雄厚,此番炼制也让他消耗不小,心神俱疲。
正准备调息片刻,却见药痴叟并未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惊叹或拍马屁,而是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震撼,有欣慰,有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药老?”
秦烬微微挑眉。
药痴叟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那惯常的嬉笑与算计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坦然。
他缓步走到秦烬面前,没有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并非什么华丽的宝盒,而是一枚色泽温润、边缘有些许磨损的青色玉简。
玉简样式古朴,上面没有任何光华流转,却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秦大师,”
药痴叟双手捧着玉简,递到秦烬面前,声音低沉而诚恳,“此玉简中,记载了老夫毕生钻研丹道的心得、见闻,以及…师门传承下来的一些隐秘知识。
虽不及《太虚丹经》玄奥,却也凝聚了老夫数百年的心血,于药理辨析、药性调和、乃至一些偏门丹药的炼制上,或许…能对您有所助益。”
秦烬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去接。这枚玉简的分量,他自然清楚。
这几乎是药痴叟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作为丹师最核心的财富。
之前论道,老头多是口述,关键处总会有所保留,这是人之常情。
如今,竟要倾囊相授?
“药老,你这是…”
秦烬看向药痴叟,目光深邃。
药痴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洒脱:“老夫痴长些年岁,仗着多读了几本丹书,先前在您面前,难免还有些倚老卖老、藏着掖着的心思。
总觉得,总得留点压箱底的东西,才能显得自己有用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尊沉寂的沉金毒王鼎,又看向秦烬,眼中充满了叹服:“可自打见识了您改良古方、虚空凝鼎、乃至今日炼成这蚀神毒雾…老夫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您的丹道天赋,您的魄力与眼界,早已非老夫所能企及。
老夫这点微末见识,再藏着掖着,反倒是小家子气,徒惹人笑了。”
“更何况,”
药痴叟语气变得更加真诚,“您于老夫有救命之恩,更让老夫得以在这水府之中,亲眼见证诸多丹道奇迹,已是天大的机缘。
这玉简放在老夫这里,最多不过是多几分吹嘘的资本,但若对您能有一丝一毫的启发,助您在丹道之上走得更远,那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
他将玉简又往前递了递,眼神清澈:“请秦大师收下。这不算是报答,更非交易,只是…一个老家伙,对看得顺眼的晚辈,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罢了。望您不要推辞。”
一旁的碧眼蟾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气氛的转变,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认可意味的“咕噜”声,仿佛在说:“这老头,总算干了件明白事。”
秦烬看着药痴叟那不再浑浊、充满了真诚与期冀的双眼,又看了看那枚承载着对方数百年心血的玉简,沉默了片刻。
他伸出手,接过了玉简。
玉简入手温凉,神识稍一触碰,便能感受到其中浩瀚如烟海的信息流,分门别类,条理清晰,确实是药痴叟毕生所学之精华。
“多谢。”
秦烬将玉简收起,对着药痴叟,再次郑重地抱拳一礼。
这一次,比之前接受护脉金丹时,更多了几分敬重。
见到秦烬收下,药痴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哈哈,好!好!”
他搓着手,又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采,但眼神却已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放下了包袱、真心为后辈的成就而感到高兴的纯粹,“有秦大师您这样的后起之秀,何愁我丹道不兴?
老夫这点东西,能成为您登临绝巅的一块小小垫脚石,已是与有荣焉!”
他望着秦烬,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感慨的叹息:
“后生可畏,青出于蓝…古人诚不我欺啊!”
从最初的畏惧利用,到后来的论道解惑,再到危急时刻的赠丹护法,直至此刻的倾囊相授…药痴叟完成了从“引导者”到“同行者”,再到“见证者”与“支持者”的彻底转变。
这份在危机四伏的沼泽中建立起来的、超越了年龄与实力的情谊,显得愈发珍贵。
水府之内,气氛温馨。
而秦烬的丹道之路,在汇聚了《太虚丹经》、自身实践、以及药痴叟毕生心得的滋养下,必将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