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荒原广袤无垠,灰暗是永恒的底色,死寂是唯一的乐章。
按照从那流云观弟子处得来的简陋地图,林枫三人朝着“幽泉城”的方向前行了数日。越往深处,空气中的死气愈发浓郁精纯,甚至开始凝结成灰色的雾霭,缭绕在嶙峋怪石与扭曲鬼木之间,不仅视线受阻,连神念的探查范围也被进一步压缩。
沿途遭遇的鬼物也越发强大难缠。不再仅仅是凭借本能行事的低阶游魂和尸煞,开始出现了一些拥有简单灵智、懂得运用幽冥法术的“厉鬼”,以及一些由无数残魂怨念聚合而成的“凶煞”。甚至有一次,他们惊动了一头蛰伏在骨海深处的“骸骨魔蜥”,其实力赫然达到了凝液后期,一身白骨坚硬无比,喷吐的幽冥毒火能腐蚀灵光。
那一战,林枫终于动用了星辰不灭体的部分威能,拳印如星,硬撼魔蜥,将其周身白骨生生打裂,最后以一道凝练的“北斗·星漩爆”将其核心魂火湮灭,收获了一颗品质极佳的阴煞珠和几根蕴含浓郁死气的魔蜥脊骨。
“乖乖,这鬼地方,真是凝液境修士的坟场啊!”天机子一边帮忙收拾战利品,一边心有余悸,“要不是你小子肉身变态,咱们能不能走到这里都难说。”
旺财倒是越来越适应,它似乎对阴煞珠情有独钟,每次林枫击杀强大鬼物后,它都会第一时间冲上去,眼巴巴地看着那颗珠子,直到林枫抛给它,它才心满意足地一口吞下,然后身上的银色毛发似乎更加光亮,那混沌眼眸中的灵性也愈发深邃。
“这傻狗,都快成阴煞珠专业户了。”天机子看得眼热,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前方灰雾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片连绵的阴影,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山脉轮廓。同时,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微弱的灵力波动和……若有若无的喧嚣声?
“前面好像有情况!”天机子精神一振。
三人加快脚步,穿过一片浓郁的死气雾霭,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并非山脉,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骷髅头!不知是何等庞然巨物的头骨,其眼眶和巨口的位置,被改造成了入口,有熙熙攘攘的身影在其中进出。骷髅头周围,依托着一些较小的骸骨,搭建起了许多简陋的石屋、骨屋,甚至还有一些悬浮在半空的、由幽魂拖曳的鬼轿。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灵汇聚于此,有身披斗篷的修士,有狰狞的鬼物,有半人半妖的异族,甚至还有一些浑身缠绕锁链、气息凶悍的魔头。
这里俨然形成了一处建立在骸骨之上的集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死气、血腥气以及各种奇异的药味、材料气息,叫卖声、争吵声、秘语传音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热闹的氛围。
“这里就是‘幽泉城’?”天机子瞪大了眼睛,“怎么像个……鬼市?”
林枫目光扫过,在那巨大的骷髅头入口上方,看到了两个以幽冥鬼文刻画的扭曲大字——幽泉。
“看来是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池,更像是一个大型的聚集地和交易场所。”林枫沉声道。他能感觉到,这幽泉鬼市之中,隐藏着不少强大的气息,凝液后期不在少数,甚至有几股,晦涩深沉,让他都感到一丝压力,恐怕就是墨渊殿主提到的“半步金丹”老怪!
“啧啧,这可真是牛鬼蛇神齐聚一堂啊!”天机子咂舌,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这种地方,往往才是捡漏的天堂!小子,咱们快进去看看!”
林枫点了点头,三人收敛气息,混入熙攘的人流,走进了那巨大的骷髅口通道。
通道内光线昏暗,两侧的骨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幽绿或惨白光芒的磷火石,映照得往来行人的面孔阴森可怖。街道两旁是各种摊位,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有浸泡在不知名液体中的眼珠,有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有铭刻着诡异符文的头骨,也有各种阴属性的灵草、矿石,以及一些明显来自外界修士的法宝残片、丹药瓶罐。
“瞧一瞧看一看了!新鲜抽取的‘怨魂精华’,炼制鬼幡的最佳材料!”
“刚出土的‘万年阴髓玉’,修炼幽冥神通的至宝,只换提升神魂的丹药!”
“上古战场遗落的残剑,煞气冲天,说不定内蕴无上剑诀!”
叫卖声不绝于耳,真伪难辨。
天机子如同鱼儿入了水,在各个摊位前流连,不时拿起某件东西品评一番,与那些长相狰狞的摊主讨价还价,唾沫横飞,竟也丝毫不怵。
“老板,你这‘万年’阴髓玉,我看最多千年,而且杂质这么多,五十阴煞珠,爱卖不卖!”
“道友,你这残剑煞气是重,但灵性全无,就是个废铁,十块下品灵石,我拿回去镇宅。”
林枫看得好笑,却也由得他去。他自己则更关注那些可能对寂灭道则有用,或者能提升实力的东西。
走着走着,林枫在一个售卖各种残破古籍和玉简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一个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的老妪。林枫的目光,落在了一枚颜色暗沉、边缘有些破损的黑色玉简上。那玉简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与他体内的寂灭道则有着微弱的共鸣。
“这枚玉简怎么卖?”林枫问道。
老妪抬起浑浊的眼睛,沙哑道:“一千……上品灵石,或者等价之物。”
价格高得离谱。
林枫眉头微皱,正欲还价,旁边却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
“这枚玉简,本少爷要了!”
只见一个身着华服、面色苍白、眼袋深重,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青年,在一群气息彪悍的随从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目光贪婪地看了一眼那枚黑色玉简,随即不屑地瞥向林枫:“哪里来的穷酸?没听见本少爷的话吗?这东西我要了,滚开!”
其身旁一名随从更是直接伸手,就要去抓那枚玉简。
林枫眼神一寒。
还没等他动作,旁边早就看这天机子不顺眼的一个摊主,似乎认出了那华服青年,低声对同伴道:“是‘煞刀门’的少门主厉锋!这家伙仗着他爹是半步金丹的老祖,在幽泉鬼市横行霸道,这下那小子要倒霉了!”
“煞刀门?”林枫闻言,心中冷笑一声。他正好需要立威,在这龙蛇混杂之地,低调反而容易被人当成肥羊。
就在那随从的手即将触碰到玉简的刹那——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那拥有凝液初期修为的随从,甚至没看清林枫如何出手,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旋转着飞了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骨墙上,满口牙齿混合着鲜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到林枫身上。
那厉锋少爷也愣住了,随即暴怒:“你……你敢打我的人?!给我上,废了他!”
他身后剩下的五六名随从,修为从凝液初期到中期不等,闻言同时怒吼,各色灵光爆发,刀光剑影,带着凌厉的煞气,朝着林枫围攻而来!
“找死!”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甚至没有动用灵力,只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闯入人群之中!
拳、掌、指、腿!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和惨叫声!
那些凶神恶煞的随从,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连他一招都接不住,纷纷吐血倒飞,筋断骨折,瞬间躺倒一地,哀嚎不止。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之间!
厉锋少爷脸上的嚣张彻底僵住,转化为无边的恐惧,他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林枫,吓得双腿发软,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你别过来!我爹是煞刀门门主,是半步金丹老祖!你敢动我,他绝不会放过你!”
林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寒冰。
“半步金丹?”
“很了不起吗?”
他抬起手,在厉锋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充满了侮辱性。
“滚。”
“再让我看见你,废你修为。”
厉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也顾不得那些躺在地上的随从,仓皇遁入人群,消失不见。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用震惊、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看着林枫。煞刀门在幽泉鬼市也算是一霸,其少门主竟然被人如此羞辱,而对方却连灵力都似乎没怎么动用!
那卖玉简的老妪,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将那枚黑色玉简推到他面前:“五百上品灵石。”
林枫直接支付了灵石,将玉简收起。他知道,这老妪是看出了他的实力,主动降价结个善缘。
天机子这时才凑过来,翘起大拇指,传音道:“霸气!小子,你这下算是在这幽泉鬼市立下字号了!‘煞神’之名,恐怕很快就要传开了!”
林枫面色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吧,找个地方落脚,看看这玉简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知道,在这幽冥鬼域,唯有展现獠牙,才能赢得生存的空间。而他的到来,注定将在这片死寂之地,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