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的火苗在解剖室的冷光灯下泛着幽绿，洛基捏着青铜簿子的手指泛白，簿子上新浮现的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珠：“五狱炼魂，双瞳开冥，生人入阵，神魂俱焚。”墨迹混着血珠滴在不锈钢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倒计时。
解剖台上躺着第七具尸体。死者是市立医院的副院长，胸腔被剖开一个规整的菱形，脏器被完整取出，按五行方位摆在周围的托盘里。心脏泡在盛满朱砂的玻璃罐里，表面用银针刺着个“火”字，针尾还缠着几缕灰白的头发。
“和前六具一样，致命伤不是开膛。”我戴着手套的指尖划过死者的眼睑，皮肤下有硬物凸起，像埋着两粒鹅卵石。翻开眼皮的瞬间，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死者的瞳孔被人用利器剜去，空洞里塞满了糯米，糯米吸饱了血，胀成半透明的暗红色，隐约能看到米粒上印着细小的符咒。
猫妖突然对着墙角的通风口炸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通风口的铁网锈得掉渣，网眼缠着半张黄符，符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上面的字迹只剩残缺的“狱”字。我用镊子夹出符纸时，红绳的火苗突然窜高，对着天花板烧去，那里的监控屏幕正循环播放着副院长遇害前的画面。
画面里，副院长深夜独自走进档案室，手里捧着个青铜盒子。镜头拍到他打开盒子的瞬间，突然剧烈抽搐，双手捂着眼睛惨叫，指缝里渗出鲜血。监控在这时开始花屏，满屏的雪花点中，隐约能看到个穿白大褂的人影，人影的额头贴着黄符，双瞳处是两个黑洞，正对着镜头缓缓抬头。
“双瞳......”洛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档案柜深处翻出本线装书，封皮上写着《太阴炼形法》，书页边缘发黑，像是被人用血染过。“明末邪教‘真仙观’的邪术，说人有双瞳者，能见阴阳，只要按五狱之刑炼化五个祭品，再以双瞳者为引，就能打开冥界大门，羽化登仙。”
书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一群穿道袍的人站在道观前，正中的老道额头贴符，双眼处是两个黑洞，黑洞里像是有火苗在跳动。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行小字：“民国三十六年，真仙观灭门，余孽遁入红尘，待双瞳现世。”
凌晨三点，太平间的温度突然降到零下。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嗡嗡”的怪响，像是无数只虫子在振翅。猫妖叼着我的裤脚往门口拖，我回头时，看到第七具尸体的冷藏柜门正缓缓打开，死者的手臂垂在外面，手指上的银戒指在冷光里泛着青黑，戒指内侧刻着个“水”字。
“五狱对应五行，前六个死者已经占了金、木、水、火、土。”洛基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第七个是‘人’，用来祭‘冥’。”他指向冷藏柜内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用血画的符号，像个倒写的“死”字，符号边缘还粘着几片干枯的槐树叶。
太平间的门锁突然“咔哒”一声弹开。走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哗啦——哗啦——”，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红绳的火苗突然往下沉，贴着手腕剧烈颤抖，我摸出桃木剑时，看到个穿病号服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白大褂下摆滴着水，双瞳是两个漩涡状的黑洞，黑洞里映出我们的影子，影子正在被火焰焚烧。
“她就是双瞳者？”我握紧桃木剑，剑身在冷光里泛着寒气。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她的指甲缝里嵌着泥土，掌心画着和冷藏柜内壁一样的符号。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太平间里的七具尸体突然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窝对着我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念咒。
猫妖突然跳上女人的肩膀，爪子扒着她的额头嘶吼。女人的额头浮出张黄符的印记，符纸边缘的焦痕和通风口的那半张完全吻合。“真仙观的后裔......”洛基甩出三张符纸，符纸在半空燃起幽蓝的火，照亮了女人白大褂里的纹身——那是幅微型的五狱图，地狱里的鬼魂都长着和她一样的双瞳。
女人突然笑了，笑声像是无数根针在扎耳膜。她转身跑进走廊，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串血脚印，脚印里的血珠很快凝固，变成一粒粒黑色的虫卵。我们追出去时，走廊里的应急灯开始闪烁，每闪一次，墙上就多出一个血符号，符号连成一串，指向顶楼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浓郁的血腥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推开门的瞬间，红绳的火苗突然熄灭，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像是踩进了冰窖。手术台上绑着个年轻护士，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灯盏的玻璃罩上，用血画着个巨大的“阵”字。
“第八个祭品。”洛基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指着护士的胸口，那里的白大褂被划开，皮肤表面用朱砂画着个“人”字，字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真仙观的阵法需要七个祭品炼魂，第八个用来献祭双瞳者自己，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骗过阴差，带着魂魄入冥成仙。”
护士突然剧烈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我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时，看到她的后颈贴着张黄符，符纸下的皮肤有灼烧的痕迹，像是被人用烙铁烫过。“她......她是副院长的女儿......”护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指着墙角的铁架，那里挂着件沾血的白大褂，和监控里的人影穿的一模一样。
铁架下的地面有个暗格。打开暗格的瞬间，猫妖突然惨叫一声，往后弹开三米远。暗格里放着个青铜盒子，和监控里副院长捧的那个一模一样。盒子里铺着红布，布上摆着五枚玉佩，分别刻着“金、木、水、火、土”，玉佩中间嵌着个玻璃罐，罐里泡着两颗眼球，眼球的虹膜上，竟长着和女人一样的双瞳。
“这是真仙观的‘养瞳器’。”洛基用镊子夹起一枚玉佩，玉佩入手冰凉，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他们用活人养瞳，等双瞳成熟，再剜出自己的眼睛换上，就能看见冥界的入口。”他突然指向玻璃罐，罐里的眼球正在转动，瞳孔对着我们的方向，像是在审视。
手术室的吊灯突然坠落，砸在离我们不到半米的地方。女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双瞳的黑洞里渗出鲜血，顺着脸颊滴在白大褂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你们坏了我的仙途......”她的声音像是从两个喉咙里同时发出，左手拿着把手术刀，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肉，“那就用你们的魂魄来补阵！”
她挥刀的瞬间，红绳突然重新燃起，火苗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缠住她的手腕。猫妖趁机扑上去，爪子撕开她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五狱图纹身，纹身里的鬼魂正在挣扎，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我甩出桃木剑，剑尖正中她额头的符印，符印“滋啦”一声冒出黑烟，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双瞳的黑洞里燃起幽火。
“你以为羽化是成仙？”洛基翻开《太阴炼形法》，书页在阴风里哗哗作响，“真仙观的创始人根本没成仙，他被自己炼化的冤魂反噬，永远困在冥界的夹缝里，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这些玉佩上的符咒，根本不是开门的钥匙，是用来锁住你魂魄的枷锁！”
女人愣住的瞬间，青铜盒子突然剧烈震动。罐里的眼球炸开，黑色的汁液溅在地上，汇成一个漩涡，漩涡里浮出无数张痛苦的脸，都是前七个死者的模样。“爹......娘......”女人的声音突然软了，双瞳的黑洞里流下泪水，泪水落在地上，竟变成了血珠，“他们说只要我完成仪式，就能见到你们......”
青铜簿子突然无风自动，翻到《瞳中狱》
冷柜的压缩机发出第三十七声抽气时，我终于看清了死者眼眶里的东西。不是糯米，不是符咒，是两粒嵌在血肉里的黑色晶状体，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血丝，在紫外线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这不是人类的眼球。”洛基用镊子拨开死者的眼睑，镊子尖碰到晶状体的瞬间，发出指甲刮玻璃的锐响。第七具尸体的胸腔同样剖开成菱形，只是这次的脏器没有按五行摆放，而是堆成个微型的山形，肝叶上用银针刺着“真仙”二字，针尾缠着的头发在无风自动。
解剖台的不锈钢面突然凝结出白霜。猫妖对着通风口炸毛，铁网外的走廊里，传来拖曳声，像是有人拖着湿透的白大褂在走。红绳的火苗骤缩成豆大，我摸出桃木剑的刹那，监控屏幕突然蓝屏，雪花点中慢慢浮出血字：“七狱已满，双瞳开道”。
“前六个死者各占一狱，第七个是‘枉死狱’。”洛基从副院长的胃里取出半张黄符，符纸边缘焦黑，上面的符咒和《太阴炼形法》里记载的“开冥咒”只差最后一笔。“真仙观的人在加快速度，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双瞳者，就用邪术强行催生。”
冷藏柜的温度显示器跳成“-40c”。第七具尸体的手指突然蜷曲，指甲在台面上划出五道血痕，血痕里渗出细小的黑虫，拼出“顶楼”两个字。猫妖叼着我的裤脚往电梯口跑，电梯镜面映出个穿白大褂的人影，那人影的额头贴着黄符，双瞳是两个旋转的黑洞，黑洞里有无数只手在抓挠。
电梯在四楼突然骤停。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失踪的医护人员，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用朱砂画着眼睛。最中间的照片是副院长的女儿，护士站的实习生林小满，她的照片被人用红笔圈住，圈外写着“瞳器”。
“他们要把活人炼成双瞳容器。”洛基的指尖在照片上拂过，指尖沾到的朱砂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个微型的阵法。四楼的档案室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檀香混着血腥的气味，和太平间那半张黄符的味道一模一样。
档案室的檀木柜里藏着个青铜匣。打开匣盖的刹那，猫妖发出凄厉的尖叫，匣底铺着的人皮上，用金线绣着五狱图，每个地狱里都跪着个穿道袍的人影，他们的眼睛部位是空的，黑洞里塞着干枯的眼球。匣子里的七枚玉佩正在发烫，“金、木、水、火、土”五枚已经裂开，剩下的“人”与“冥”字玉佩，表面渗出粘稠的血浆。
“前五个祭品炼化了五行玉佩，第六个炼化了‘人’字佩。”洛基捏碎裂开的“火”字佩，碎玉里滚出几粒黑色虫卵，“第七个是用来祭‘冥’字佩的，现在只差双瞳者的心头血，就能打开冥界入口。”
墙壁突然渗出黑血。血珠汇成溪流，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心的“冥”字正在发光，照亮了档案柜后的暗门。暗门后的楼梯铺着黑色地毯，地毯下露出无数抓挠的指痕，像是有人被埋在下面挣扎。
顶楼手术室的灯亮着。门缝里传来林小满的哭声，哭声里混着磨牙般的怪响。推开门的瞬间，红绳的火苗突然熄灭，手术台上的林小满双眼被白布蒙着，白布下有硬物凸起，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三个穿道袍的人影背对着我们，正在念咒。他们的道袍上绣着双瞳图案，手里拿着银针刺向林小满的胸口。猫妖扑上去撕咬时，我才看清他们的脸——是前六位死者里的三个，皮肤泛着尸斑，眼球却亮得诡异，像是嵌着两颗灯泡。
“你们杀不死死人。”为首的老道转过脸，他的左眼球是黑洞，右眼球里爬满白虫，“他们已经炼化了五狱之力，是真仙观的护法。”他手里的银针刺入林小满胸口的瞬间，“冥”字玉佩突然从她体内飞出，悬在半空发出红光。
洛基甩出七张符纸，符纸在半空连成北斗阵，缠住三个活尸的脖颈。“真仙观的创始人根本没羽化，他被自己炼的冤魂反噬，变成了需要吞噬双瞳者的怪物！”他扯开林小满眼上的白布，那双眼已经变成漩涡状的黑洞，黑洞深处，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脸。
林小满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无数个喉咙里发出。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抓向自己的眼球：“爹爹说，只要我献出双瞳，就能见到妈妈......”她的指尖刚碰到眼球，红绳突然燃起，火苗顺着她的手臂爬向双眼，烧得黑洞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你妈妈的尸体在太平间冰柜里。”我甩出桃木剑，剑尖挑开老道的道袍，露出他背上的纹身——和青铜匣里的五狱图一模一样，只是每个地狱里的人影都长着林小满的脸。“副院长用你妈妈的魂魄炼了‘人’字佩，他根本不是想让你见妈妈，是想让你变成怪物的容器！”
老道的右眼球突然炸开，黑血溅在“冥”字玉佩上。玉佩发出凄厉的尖啸，悬在半空剧烈旋转，甩出无数条血线，缠住三个活尸的头颅。活尸们的身体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虫，虫群里浮出前六位死者的残魂，他们对着林小满磕头，像是在哀求。
林小满的双瞳渐渐褪去黑色。她看着玉佩里妈妈的残魂，突然捂住脸痛哭，哭声震碎了手术室的玻璃。晨曦照进来的瞬间，“冥”字玉佩裂开，里面滚出颗完整的心脏，心脏上刻着“真仙观”三个字，在阳光下化为灰烬。
三个活尸倒在地上，变成三滩黑泥。老道的左眼球滚到我脚边，眼球突然睁开，露出林小满妈妈的脸，她对着我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化为青烟。
猫妖舔着爪子上的血渍，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林小满抱着妈妈的残魂消散的地方，长出朵白色的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双瞳的影子。
洛基收起青铜匣时，人皮上的五狱图正在褪色。“真仙观的邪术需要血亲献祭，副院长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用女儿当祭品。”他看着远处的山影，那里的废弃道观正在冒烟，“但他们没算到，母爱能破一切邪阵。”
红绳的火苗在晨光里指向山影。我握紧桃木剑，剑身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双瞳处，有两颗黑色的晶状体在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