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拼死将福晋从窗口拖出,自己却重伤昏迷的场面,立时在现场引起了第二次轰动,甚至暂时压过了对火灾本身的恐惧。
“青禾!”
王进善和翠喜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双双扑到不省人事的青禾跟前。
翠喜手脚发软,颤抖着伸手去探青禾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才稍微松了口气,可目光一落到青禾右脸颊上的狰狞伤口,看到鲜血混着黑灰汩汩流出,她眼前一黑,眼泪瞬间决堤,带着哭腔喊道:“青禾!青禾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王进善到底经事多,虽也心急如焚,面上还能勉强维持镇定。
他先迅速检查了一下青禾的颈脉,又用力掐她的人中,试图将她唤醒,口中低唤:“青禾!撑住!”
青禾毫无反应,王进善心下沉重,他知道青禾这伤不轻,尤其是脸上......但他此刻分身乏术。
另一头福晋也同样是昏迷状态,阿哥爷那边需要他统筹安排。
他当机立断,招来两个平日里机灵又嘴严的小太监,沉声吩咐:“快,把姑娘小心抬到旁边耳房去,动作轻点!翠喜,你跟着去,先用干净的水给她擦拭伤口周围,千万别用手去碰伤口!等我安排好了福晋那边,立刻请太医过去瞧!”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眼神里却泄露出焦灼与关切。
这些年,青禾的谨慎,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几人的情分早已割舍不开。
翠喜哭着点头,和两个小太监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青禾抬起。
近距离看着青禾脸上可怖的伤口,翠喜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出声。
另一头,胤禑见福晋被成功救出,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立刻指挥着慌乱的下人:“快!把福晋抬到书房去!小心着点!”
他自己也紧随其后,目光在掠过被抬走的青禾时,复杂地停顿了一瞬,脸上的伤......但他脚下未停,此刻,正妻的安危显然排在首位。
一群人簇拥着将福晋安置在了书房临窗的炕上。
这里远离火场,安静且暖和。
王进善之前一见火起就立刻派人快马去请太医,此刻太医正好气喘吁吁地赶到,连口气都没喘匀,就被引到了书房。
太医是位须发半白的老者,姓胡。他定了定神,先向胤禑行了礼,然后便屏息凝神开始为福晋诊脉。屋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胡太医枯瘦的手指搭在福晋腕间,细细体会了片刻,又换了另一只手。良久他才睁开眼,对紧张等待的胤禑回禀道。
“启禀十五爷,福晋这是惊惧过度,兼之浓烟呛入肺经,以致神昏窍闭。脉象浮数而略芤,是受惊后心气涣散,火邪灼伤肺络之兆。幸得救治及时,吸入烟尘不算太多,性命应是无碍。”
他边说边示意旁边的绣屏轻轻卷起福晋的衣袖,露出其下一段被火燎伤的小臂,起了一片水泡,看着有些骇人。
胡太医仔细查看了伤势,又道:“火燎之伤面积不大,但伤及肌表,需防热毒内陷。待老夫开个方子,内服外敷,双管齐下。”
他走到书案前沉吟片刻,提笔写道:
“内服方:旨在清心宁神,宣肺化痰。用安神定志丸合泻白散加减。”
“茯神三钱、远志二钱、酸枣仁三钱(炒)、丹参二钱,以安神定惊。桑白皮三钱、地骨皮二钱、黄芩二钱,清泻肺热。杏仁二钱(去皮尖)、桔梗一钱五分,宣肺利气。甘草一钱,调和诸药。”
“三碗水煮成一碗,早晚分服。”
“外敷方:旨在清热解毒,生肌止痛。用黄连膏为底,加入煅石膏粉、冰片少许,调匀涂于伤处,每日更换一次。切记,水泡莫要自行挑破,应待其自然吸收。”
写罢,他将药方恭敬呈上:“福晋醒来后,可能还会咳嗽、心悸,乃是余邪未清,按此方调理旬日,当可渐愈。只是......”
他顿了顿,略有迟疑,“手臂上的烧伤即便愈合,恐怕......也会留下些许疤痕。”
胤禑听了,眉头紧锁,但得知性命无碍,总算心下稍安,挥挥手让人赶紧去抓药煎药。
安排好了福晋,胤禑这才想起青禾,忙对胡太医道:“胡太医,还有个宫女为了救福晋,脸上受了重伤,人也昏过去了,在那边耳房,劳您赶紧去看看。”
胡太医领命,又提着药箱匆匆赶往耳房。
这边,王进善指挥着人手总算将正房的大火彻底扑灭。他亲自进去查看,只见昔日富丽堂皇的正房如今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原本悬挂的锦绣帷幔和棉布门帘早已烧成灰烬,只余几段焦黑的残骸垂落。
地上铺陈的吉祥如意地毯也烧出了几个大洞,边缘卷曲焦黑。
那些紫檀木、花梨木的家具,靠近火源的部分都已炭化变形,上面摆放的瓷器、玉器摆件也大多被烟火熏得乌黑。
真是造孽啊。
顶棚的承尘被烧穿了一大片,露出焦黑的椽子,不时还有水滴从上面渗落,滴答作响,更添几分破败凄凉。
瑞珠之前被砸伤的地方,血迹混着泥水和灰烬凝固成暗红色的污渍,简直触目惊心。
而她本人早已被抬下去救治,只是那腿......王进善心中暗叹,怕是保不住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