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中街祝公馆(昔日奢华,如今已显颓败,昂贵的红木家具蒙尘,水晶吊灯有几盏不亮了,空气里残留着劣质烟草和酒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祝焱失控火系功法的焦糊味)
祝焱一脚踹开沉重的雕花橡木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那是阎王张留在他身上的“纪念”,
若非表姐盛美兮及时请动那位高高在上的龙君说情,他这“火神指”怕是要被剁个干净。
这耻辱,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而急需翻本的焦躁,更让他五脏俱焚。
“钱!把银元都拿出来!”他低吼着,声音沙哑,如同闷雷滚过空旷却压抑的大厅,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他体内暴躁的火属性灵力不受控制地外溢,让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了几分,靠近他的丝绒窗帘边缘微微卷曲焦黄。
他的妻子苏婉,一个曾经温婉、如今眉眼间刻满风霜与怨恨的女人,正费力地擦拭着一个半人高的珐琅彩花瓶——这是祝家祖上荣光的最后一点体面象征。闻声,她手一抖,布巾掉落在地。她猛地转身,胸脯剧烈起伏,眼中积蓄多年的怨毒和绝望终于决堤:
“钱?祝焱,你还有脸提钱?!”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破碎的哭腔,在这灵力蒸腾的燥热空间里更显凄厉,“这个家,早让你败光了!祝家几百年的基业,你爹留下的灵石矿脉、灵田药圃,都被你填了哪个销金窟?赌!赌!赌!还有那些勾栏瓦舍里的狐媚子!你火神祝家的脸面,早被你丢到九幽魔渊去了!”
她一步步逼近,无视祝焱身上越来越盛的灼热气息,
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有钱快活的时候,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左拥右抱!金银流水似的撒给那些贱人!怎么?如今手头紧了,赌债压身了,才想起回这个被你吸干了骨髓的家?想起我这个被你弃如敝履的黄脸婆了?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的小老婆们要去啊!让她们给你变出灵石银元来!看她们还认不认得你这个祝上校!”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毒针,狠狠扎向祝焱最虚弱的自尊。她长期压抑的灵力,微薄的水属性,此刻因情绪激荡而泛起涟漪
“贱人!反了你了!” 祝焱本就因赌场受辱而邪火攻心,此刻被妻子当面的痛斥彻底点燃。身为结丹中期的火系修士,他盛怒之下,扬起的巴掌带着赤红的罡风,裹挟着足以熔金断石的灼热,狠狠扇向苏婉的脸颊!“啪!” 一声脆响,
苏婉被打得踉跄跌倒,撞在冰冷的红木桌角,嘴角瞬间破裂,鲜血混着一丝微弱的水汽灵力淌下,脸颊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焦痕的掌印。
“娘——!” 一声带着稚嫩哭腔,却如幼狮般暴怒的嘶吼从侧门传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祝宇,继承了祝家最纯粹的火灵根血脉,但修为尚浅)像头发狂的小兽冲了出来。
他手中紧紧攥着的,竟是一把削铅笔用的、附着了微弱火系符文的精钢小刀!刀尖因他暴怒的情绪和血脉的激发,竟吞吐着寸许长的、极不稳定的幽蓝色火苗!
他挡在母亲身前,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那双酷似祝焱的赤红眼眸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盯住自己的父亲,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你再打我娘一下试试!再打一下,别说我犯混!我…我跟你拼了!” 童音里的决绝和那柄危险跳动着火苗的小刀,形成一种诡异而震撼的画面。他体内的火灵力完全失控,头发根根竖起,周遭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小杂种!连你也敢忤逆老子?!” 祝焱的怒火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儿子的反抗,尤其是那酷似自己的火爆脾气和眼中的恨意,比妻子的控诉更让他感到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
他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抽出腰间那条镶嵌着赤炎晶、作为法器兼装饰的妖兽皮裤腰带。“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家法!什么叫尊卑!”
“呼——!” 灌注了火系灵力的腰带,瞬间化作一条咆哮的火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灼热的气浪,劈头盖脸地抽向年幼的祝宇!每一击都结结实实,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啪”闷响,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味道。
祝宇痛得满地打滚,发出凄厉的惨叫,手中的小刀被打飞,但他咬紧牙关,愣是没再求饶一句,只是用那双赤红的、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睛死死瞪着父亲。
“畜生!我跟你拼了!” 苏婉眼见儿子被打,母性的疯狂压倒了恐惧。她尖叫着扑上来,用尽全身微薄的水灵力凝聚出冰凉的护罩试图阻挡,指甲不顾一切地抓向祝焱的脸和脖子。
三人瞬间扭打成一团。女人的哭喊、孩子的惨叫、男人的怒骂、皮带打在身体上的啪啪声、家具被撞倒的碎裂声……将这昔日的将门府邸彻底变成了炼狱战场。
祝焱终究是结丹修士,蛮力加上狂暴的火灵力,很快将母子二人震开。苏婉披头散发,嘴角带血,衣衫被烧焦几处,死死将伤痕累累、几乎昏厥的儿子护在怀里,看向祝焱的眼神,只剩下死寂的冰冷与滔天的恨意。
祝宇蜷缩在母亲怀里,小小的身体布满青紫焦黑的鞭痕,那赤红的眼眸透过散乱的头发缝隙,像两颗烧红的炭,烙印在祝焱身上。
祝焱自己也气息紊乱,衣袍破损,脸上被苏婉抓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环顾一片狼藉、充满怨毒目光的“家”,他胸膛剧烈起伏,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暴戾和空虚攫住了他。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没有丝毫悔意,只有更深的烦躁和急于寻求发泄的冲动。
“晦气!” 他怒骂一声,再不看地上的妻儿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祝公馆,跳上那辆同样沾染了战场硝烟,赌场脂粉气的军用吉普车。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轮胎粗暴地摩擦着青石板地面,卷起一阵烟尘,绝尘而去。目标——军校驻地旁边的文工团。
文工团排练室外 (夜色渐沉,灯火阑珊)
盛美兮刚结束一场为前线将士打气的“东北女将”舞排练,额角带着细汗,一袭淡蓝色练功服衬得她身姿愈发清丽出尘。看到狼狈闯进来的祝焱,她秀眉立刻蹙起,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疲惫。
“焱弟!你怎么又弄成这副样子?” 她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严厉,“手还没好利索,又去惹什么事了?” 她敏锐地嗅到了祝焱身上残留的血腥气、焦糊味,还有……一丝属于弟妹苏婉的微弱水灵力,波动和孩子的气息。她的心沉了下去。
祝焱喘着粗气,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表姐清亮的目光,只是梗着脖子伸出手:“姐…手头紧,再借我点…周转周转。老规矩,发了饷就还你!” 语气虽然还带着一丝强撑的蛮横,但在盛美兮面前,明显底气不足。
“借借借!你借了多少次了?!” 盛美兮气得胸口起伏,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祝焱啊祝焱!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火神祝家!当年何等煊赫的修真世家!
你爹‘祝融公’何等英雄!再看看你!南方大理古城偌大的祖宅家业卖掉了。万年火髓的祖地,都被你败成什么样子了?灵石矿脉抵押了,祖传的‘离火精金’佩剑当掉了!你还剩下什么?就剩下这身军皮和这永远填不满的赌债窟窿了吗?!” 她字字诛心,直戳祝焱最不愿面对的疮疤。
盛美兮痛心疾首地继续道:“我替你求过海辰多少次了?你的命,你的手指,哪次不是他看在旧情份上才保住的?你早听他的劝,收敛心性,把心思用在正途上,何至于此?以你的火灵根天赋和带兵的本事,跟着他好好在东北军效力,前途会差吗?”
“别提他!” 祝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中赤红更盛,近乎咆哮地打断盛美兮,“夜海辰!哼!装什么清高,装什么仁义道德!不就是仗着修为高深、出身龙族王室,处处压我一头吗?
看他那副高高在上、正义凛然的嘴脸我就恶心!我祝焱不靠他施舍!这次…这次我就要去打新四军!等我立下赫赫战功,蒋委员长亲自给我加官进爵!我看他夜海辰还有什么话说!到时候,我要他跪着看我风光!”
他喘着粗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将夜海辰踩在脚下的场景,扭曲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得到了病态的满足。
“你糊涂!!!” 盛美兮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因惊惧而尖锐起来。她一把抓住祝焱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灵力带着冰凉的警告意味,
“焱弟,你醒醒吧!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再去打新四军,就是自寻死路!海辰他…他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如今的态度你还不明白吗?识时务者为俊杰!
国民党的气数,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你再去跟共产党作对,那就是螳臂当车,是取死之道!到时候,别说我,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她急切地摇晃着祝焱,试图唤回他最后一丝理智:“听姐一句劝!放下那些无谓的意气之争和虚妄的幻想!回头是岸!跟海辰一起干吧!为了你自己,为了祝家最后一点血脉香火(她想到了那个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却眼神倔强的侄子),也为了…给焱弟你自己留一条活路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祝焱在错误道路上狂奔而去的毁灭结局。
祝焱却像一块滚刀肉,对盛美兮的苦口婆心充耳不闻。他感受到盛美兮塞到他手里的那袋沉甸甸的银元(还夹杂着几块火灵石),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焦躁的心稍微安定。
他掂了掂钱袋,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得逞的狞笑,仿佛这钱是他通往“辉煌未来”的通行证。
“行了姐,你的话我记下了。” 他敷衍地摆摆手,迫不及待地转身,“我有分寸!等我凯旋,加倍还你!”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裹挟着硫磺味的燥热旋风,冲进了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下盛美兮呆立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银元的冰冷,他那股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她望着祝焱消失的方向,一滴清泪终于滑落,喃喃自语,带着无尽的悲凉:
“分寸…祝焱…你哪里还有分寸…你走的,是一条死路啊…”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炮火声,仿佛在为这个执迷不悟的灵魂敲响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