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军营还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只有远处哨塔的探照灯偶尔划过夜空。苏茉莉轻手轻脚地爬下床铺,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穿上衣服。
她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和钢笔,悄悄走出宿舍。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亮着长明灯,那里是唯一可以看书的地方。
你又这么早?一个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茉莉回头,看见周晓梅揉着惺忪的睡眼跟过来。
吵醒你了?苏茉莉歉疚地说。
周晓梅打了个哈欠:我也要复习。今天要考《档案管理》,那个李教员太严格了...
两人挤在洗手间外的长椅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复习。苏茉莉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课堂重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
你真认真。周晓梅羡慕地说,我就记不住这么多。
苏茉莉微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在法院工作时养成的习惯。
其实她没说的是,这些天杨雪和几个文艺兵经常在宿舍大声说笑,故意打扰她学习。她只能利用一切空闲时间拼命补上。
早晨六点,出操的哨声准时响起。学员们迅速在操场集合,值班教官已经开始点名。
苏茉莉!
教官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整齐的装束:精神不错。今天你带队跑步。
这是培训班轮值制度,每个学员都要体验带队。苏茉莉深吸一口气,走到队伍前方: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她的口令清脆响亮,步伐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三圈跑下来,队伍依然保持整齐。
可以啊茉莉!解散时周晓梅凑过来,比杨雪强多了,她上次带队差点把队伍带沟里去!
杨雪正好从旁边经过,听到这话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上午的《档案管理》课上,李教员果然进行了随堂测验。试卷发下来,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这也太难了!
谁记得住这么多分类编号啊...
苏茉莉沉着地浏览试卷,这些内容她昨晚刚复习过。她拿起赵振国送的那支钢笔,开始认真答题。
时间到!李教员敲敲桌子。
收卷时,李教员在苏茉莉身边停顿了一下,拿起她的试卷看了看:字写得很工整。
下午是实战演练,模拟处理一批新到的档案材料。学员们被分成四组,苏茉莉和杨雪恰好分在同一组。
我来分类,你们登记。杨雪抢着拿起最厚的一摞文件。
苏茉莉没说什么,安静地坐到登记台前。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杨雪的分类错误百出,把军事密件和普通文件混在一起。
等一下。苏茉莉拿起一份标着的文件,这个应该归入密件柜。
杨雪一把抢回去:你懂什么?我说是普通文件就是普通文件!
可是封面明明写着...
你是组长我是组长?杨雪提高音量,不想干就出去!
周围其他组的学员都看过来。苏茉莉抿了抿唇,不再争辩,但悄悄在登记本上做了标记。
演练结束讲评时,李教员脸色铁青地拿着一份文件:第三组!这份机密文件为什么放在普通文件堆里?
杨雪脸色一白:教员,可能是苏茉莉登记时放错了...
不是的。苏茉莉平静地举起登记本,我在登记时已经注明这份是密件,但杨雪同志坚持要放在普通文件区。这里有记录。
登记本上清清楚楚写着分类建议,还有时间记录。
李教员严厉地看向杨雪:杨雪同志,解释一下!
我...我没注意...杨雪支支吾吾。
没注意?李教员重重拍桌,文书工作最忌讳粗心大意!第三组本次演练成绩不合格!
下课铃响后,杨雪气冲冲地拦住苏茉莉:你故意的是不是?让我当众出丑!
苏茉莉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如实记录。文书工作容不得半点虚假,这不是你表姐教你的吗?
杨雪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苏茉莉离开。
晚饭时,周晓梅兴奋地告诉苏茉莉:大家都说你好厉害!杨雪平时那么嚣张,终于有人治她了!
苏茉莉却不见喜色:我不是要治谁,只是做好分内事。
晚上自习课,王政委突然来到教室。他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苏茉莉身边停下。
听说你今天表现很出色?王政委拿起她正在整理的档案样本。
苏茉莉连忙起身:报告政委,我只是尽了本分。
王政委仔细翻看她的作业,点点头:不错,比很多老文书都细致。好好学,结业时军区要选调优秀学员。
这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教室的人都听见。苏茉莉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还有杨雪那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下自习后,苏茉莉照例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仔细检查了所有档案柜,确认密件都妥善保管,这才关灯锁门。
回到宿舍时,杨雪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表姐,她今天让我在全班面前丢脸!王政委还说要选调她去军区...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苏茉莉假装没听见,径直去水房洗漱。
临睡前,她照例给赵振国写信:
...
今天学会了密件管理的要领,王政委还表扬了我。不过也因此得罪了杨雪...
但我问心无愧。你说过,在大院里生存,不能一味退让...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望着窗外的月光。三个月的时间很长,足够发生很多事;也很短,短到她必须争分夺秒地学习。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杨雪一定会更加针对她。但这反而让她更加坚定——她要用实力证明,赵振国没有看错人。
而对面的床上,杨雪正咬牙切齿地想着对策。黑暗中,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