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染坊的地窖,此刻成了风暴眼中最平静,却也最忙碌的策源地。圣女的苏醒与坦白,如同点亮了迷雾中的灯塔,让所有分散的力量找到了汇聚的方向。
祁砚之通过祁家仅存的、未被发现的几条绝密渠道,发出了代表祁家最高紧急等级的“玄甲令”。这道命令穿越京城的地下网络,悄然抵达了几位隐退多年、却依旧对祁家忠心耿耿的旧部府上。这些人,有的是曾在战场上与祁老将军生死与共的退役校尉,有的是掌管着京城部分漕运或市井力量的幕后人物,甚至还有一两位因受排挤而身处闲职、却依旧掌握部分城防信息的军中将领。他们收到密令,并未张扬,却开始默默调动手中隐藏的力量,收集西郊马场的异常动向、监控承恩公府及某些可疑官员的府邸,并悄然加固着京城几处关键节点的“软肋”,只待时机。
韩钧凭借在京兆尹任职的便利,以及韩家多年来在士林中的清誉,韩钧开始有选择地接触几位素来以刚正不阿、忠于社稷闻名的同僚与上官。他没有直言淑贵妃之事,那太过惊世骇俗。他只是忧心忡忡地提及京城近日屡发怪事,治安不宁,隐约有暗流涌动,恐非寻常匪患,并“无意”间将一些关于西郊马场守卫异常森严、远超常规的见闻“分享”出去。这些信息如同种子,落入有心人的耳中,开始悄然发芽。与此同时,韩府之内,护卫力量在苏墨和王管家的安排下,以防范盗匪的名义,不动声色地提升了数个等级,外松内紧,宛如一张悄然张开的蛛网。
韩爽再次动用灵犀佩,与药王谷主薛慕华进行了短暂而高效的沟通。薛慕华得知圣女身份及“冰火泉眼”的线索后,当即表示将亲自带领谷中精锐,秘密前往药王谷古籍中记载的几处可能与“冰火泉眼”相关的区域进行搜寻,同时加派更多擅长隐匿与刺探的弟子入京,归韩爽调遣,重点盯住淑贵妃可能用于与外界联系的渠道,以及太医院中可能与“寒玉髓”、“药人”相关的蛛丝马迹。
各方力量已在暗中运转,但最关键的证据——淑贵妃的北狄王女身份,以及她与朝中重臣勾结的实证,仍需要最直接、最权威的认定。韩爽与祁砚之决定兵行险着,夜探皇宫,面见皇帝!
此举风险极大。皇宫大内,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且皇帝身边必然被淑贵妃的势力渗透监视。但他们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韩爽的空间。
是夜,月黑风高。韩爽与祁砚之身着夜行衣,如同两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潜至皇城西北角。这里是宫中杂役运送垃圾废水的偏门之一,守卫相对松懈,且路线复杂,便于隐匿。
“抓紧我。”韩爽低声道。祁砚之紧紧握住她的手。下一刻,韩爽意念集中,精神力包裹住两人,身影一阵模糊,竟凭空消失在了原地!这正是她空间能力的另一种运用——短距离、短时间的群体隐匿与位移。这能力极其消耗精神,无法持久,且不能完全避开物理碰撞,但用于穿越这种守卫的视觉盲区,却是无上利器。
两人如同鬼魅,借助阴影和韩爽的隐匿能力,避开一队队巡逻的禁军,穿过重重宫阙楼阁。韩爽腰间的玲珑玉佩微微发热,指引着方向——那是皇室龙气最为汇聚之处,也是皇帝最可能所在的寝宫,养心殿。
养心殿外,灯火通明,侍卫林立,气息沉凝。显然,即便是深夜,此地的守卫也未有丝毫松懈。韩爽和祁砚之伏在殿顶的琉璃瓦上,屏住呼吸。
“直接现身,必被当作刺客格杀。”祁砚之传音道,眉头紧锁。
韩爽目光扫视,注意到偏殿一处小窗似乎为了通风,并未完全关死。她眼神一凝,有了主意。她从空间取出一枚小小的蜡丸,以及一张早已写好的、以特殊药水处理过的薄绢,上面简要写明了淑贵妃北狄王女身份、西郊马场“药人”之秘,并提到了落鹰峡、护国寺、长风镖局等关键线索,末尾留下了药王谷与祁家的独门印记。
“只能用这个办法了。”韩爽将绢布塞入蜡丸,看准时机,手腕一抖,蜡丸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线,精准地穿过那扇小窗的缝隙,落入殿内。她同时运用灵力,将一丝极细微的声音,如同耳语般,直接送入殿中:“陛下,事关社稷,证据在此,请屏退左右,容臣等面陈!”
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中年皇帝动作猛地一顿,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蜡丸落地的方向,以及那仿佛直接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他脸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惊疑与震怒。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缓缓放下朱笔,对身旁侍立的大太监淡淡道:“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大太监略有迟疑,但在皇帝威严的目光下,还是躬身领着所有内侍退出了养心殿。
待到殿门关闭,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时,他并未去捡那蜡丸,而是对着空旷的大殿沉声道:“何方高人,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现身吧!”
殿顶,韩爽与祁砚之对视一眼,知道关键时刻到了。韩爽再次发动空间隐匿,带着祁砚之,如同两道清风,悄无声息地自殿梁上飘落,出现在皇帝面前数步之遥,单膝跪地。
“臣女药王谷韩爽,臣祁砚之,参见陛下!惊扰圣驾,罪该万死,然情势危急,不得不以此等方式面圣,望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感受到韩爽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迥异于寻常武者的空间波动,眼中精光爆射。他的目光落在韩爽腰间那枚微微发光的玲珑玉佩上,又看向祁砚之那张与他父亲有着几分相似的坚毅面孔,心中的疑虑去了几分,但警惕更甚。
“药王谷,祁家……”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可知,就凭你们此刻的行为,朕便可诛你们九族。说吧,究竟是何等‘危急情势’,值得你们冒此奇险?”
韩爽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将圣女所述、以及他们查到的所有关于淑贵妃、北狄、“药人”、朝中奸细的惊天阴谋,条理清晰、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静静地听着这足以颠覆朝纲、震撼天下的秘辛,他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怀疑,逐渐变得阴沉如水,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殿外的夜空,依旧沉寂,但一场席卷整个大雍最高权力层的风暴,已然在这小小的殿宇内,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