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残留的油脂与香料混合的余韵。柳氏十燕、杨忠、杨勇等人，一个个吃得肚皮滚圆，脸上却还带着意犹未尽的馋色和一种被美食彻底征服的恍惚感。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如柳燕声，甚至偷偷用手指刮着碗底最后一点酱汁，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吮吸，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杨逍宇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成了！这第一步，效果远超预期。征服味蕾，永远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敲门砖。
“都记清楚了？”杨逍宇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满足宁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让沉醉的众人惊醒。
柳燕随第一个站直身体，瘦小的身躯绷得笔直，小脸上满是超越年龄的认真和使命感：“回少爷！记清楚了！红烧肉颜色红亮似玛瑙，光泽诱人，绝非霖益城里那些酱色发黑、干柴寡味的炖肉可比！其香气浓郁，甜香酱香肉香交织，直往人鼻子里钻！入口更是绝妙，肥肉部分软糯如膏，入口即化，半点不腻；瘦肉丝丝分明，却酥烂入味，毫无柴感！这等滋味，小人敢以性命担保，霖益绝无第二家！”
“炸鸡块！”柳燕风立刻接上，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兴奋和笃定，“外面那层壳子，金黄酥脆，咬下去咔嚓作响，声音都透着香！最绝的是那层撒的秘制香料粉，又香又麻，还带着点说不出的鲜味，勾得人吃了还想吃！里面的鸡肉，嫩得能掐出水来，一口咬下去，肉汁就在嘴里爆开！跟城里那些干巴巴、只有咸味的炸货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杨忠稳重地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少爷，那碗酸辣汤，小人仔细品了。其酸，绝非单薄醋味，乃是陈醋之醇厚与一种清新果酸（杨逍宇心中暗赞：柠檬！）巧妙融合，开胃生津；其辣，姜的辛辣与一种前所未见的、香气独特且辣度温和持久的辣椒末（杨逍宇：朝天椒粉！）交织，提神醒脑却不烧灼脏腑；汤底鲜香浓郁，分明是上等肉骨久熬之功，绝非清水勾兑；蛋花细滑如丝，芡汁勾得恰到好处，稠而不糊，滑而不腻。此等层次丰富、滋味醇厚的汤品，小人行走江湖多年，敢断言霖益城乃至周边州府，绝无仅有！”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将自己负责记忆的菜肴特点描述得淋漓尽致。柳燕润对那暄软微甜、带着淡淡奶香（杨逍宇用找到的一种类似牛奶的动物乳尝试）的蒸饼（馒头）赞不绝口，说从未吃过如此松软又有嚼劲的面食。柳燕物则对那盘看似简单、却融合了麻油、蒜泥、香醋和特制辣椒油的凉拌时蔬念念不忘，称其爽脆解腻，滋味绝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确信无疑的神情——少爷鼓捣出的这些东西，是霖益城从未出现过的美味！
“很好！”杨逍宇满意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看来大家伙儿的舌头都没白长！吃饱喝足，该干活了！燕随，带着你的人，忠叔勇哥，你们也去！目标，霖益城所有大小酒楼、饭庄、食肆、甚至街边有名的小摊！给我瞪大眼睛看，竖起耳朵听，张开鼻子闻！看看这些菜，或者哪怕有五六分相似的菜，有没有人卖！重点给我盯死那些生意特别火爆的老字号和新开的、势头很猛的铺子！把他们的招牌菜、价格、客流、甚至跑堂伙计的做派都给我摸清楚！去吧！”
“是！少爷！”众人精神抖擞，齐声应诺，如同即将出征的士兵，带着满腹的美食记忆和杨逍宇赋予的重任，迅速而有序地散去，融入霖益城清晨渐起的喧嚣人流之中。
后院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仆役在轻手轻脚地收拾残局，空气中食物的余香与清扫的声音交织。
杨逍宇这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带着一身疲惫却亢奋的烟火气，走到一直静静坐在廊下石凳上的柳梦嫣身边坐下。石凳冰凉，却让他因熬夜而有些燥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总算是没有白费。他早就注意到了很多食材和香料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被当成正常的食物来对待。这可就给了他极大的发挥空间，让流淌在血脉和灵魂当中的“祖传手艺”可以再来一次另一种形式的“文化输出”！
柳梦嫣侧过头，清冷的眸光落在他微微红肿的嘴唇和眼下浓重的青黑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关切，但很快又被惯常的平静覆盖。
她早已洞悉杨逍宇如此大费周章搜集食材、研究烹饪的终极目的，此刻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铺垫我已明了，亮出你的底牌吧。
“娘子，”杨逍宇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声音因疲倦而略显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樊城未来的‘大头’，靠的是给北边那些豺狼‘下毒’的买卖（他刻意避开了‘走私’这个敏感词）。但明面上，在霖益这龙潭虎穴，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妥、更长久、也更不容易引人注目的营生来扎根立足，支撑庞大的开销，同时为我们的真正意图披上最完美的伪装。我打算……”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柳梦嫣，一字一句道：“开一座饭庄！一座足以搅动霖益风云、日进斗金的饭庄！”
柳梦嫣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从昨日他如同着了魔般研究那些瓶瓶罐罐、根茎草叶，到今早这一桌子震撼全府味蕾、颠覆认知的“试菜”，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她甚至能隐约猜到，这座饭庄绝不会是寻常的酒楼食肆。
“说说看。”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泉，却带着一种专注倾听的意味，身体也微微前倾，显露出对此事的重视。
杨逍宇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条理清晰地阐述起他深思熟虑的构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第一，根基所在，民以食为天！”他竖起一根手指，“霖益何等繁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贩夫走卒要填饱肚子，商贾官吏要宴饮交际，江湖豪客要犒劳五脏庙！无论为生存还是为享乐，饭庄都是刚需中的刚需！我们开饭庄，合情合理，天经地义！不会像突然砸重金涉足矿石、布匹、香料那些早已被巨头瓜分、盘根错节的领域一样扎眼，惹人猜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最稳妥的切入点！”
“第二，粮草大计！”杨逍宇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深邃，“樊城缺粮，土豆是根本，是命脉！但光有土豆不行！米面粮油、肉禽蛋奶、瓜果蔬菜，样样不可或缺！饭庄生意若火，每日消耗的食材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届时，我们动用大笔资金，疯狂采购各种物资，运回樊城，便有了最完美、最自然的掩护！谁会怀疑一个生意红火的饭庄进货多？他们只会羡慕嫉妒恨，琢磨着怎么偷师学艺！这比我们直接设立粮行、大肆收购，要隐蔽百倍，安全千倍！”
“第三，情报中枢！”杨逍宇竖起第三根手指，眼中精光爆射，“饭庄，尤其是生意鼎盛的饭庄，天然就是消息的漩涡，情报的温床！贩夫走卒的街谈巷议，商贾间的利益交换，官吏的私下授受，江湖上的风吹草动……皆在此间汇聚、发酵！只要经营得当，管理有方，这里就是你的‘折翼燕’最好的学堂和最广阔舞台的起点！跑堂的伙计穿梭于桌席之间，耳听八方；帮厨的学徒接触采买源头，眼观六路；负责采买的管事更是能深入市井，接触三教九流！这些身份，都是绝佳的掩护！收集消息，探听虚实，事半功倍！这比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街头巷尾乱撞，效率何止提升十倍百倍？”
柳梦嫣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深切的赞同之色。这些考量，与她心中反复权衡的利弊不谋而合。饭庄，确实是一个进可攻攫取暴利、退可守稳固根基、同时完美隐藏真实意图的绝佳据点。它的“刚需”属性，提供了天然的合理性；巨大的日常消耗，是绝佳的物资转运掩护；而汇聚的人流，则构成了情报网络的基石。
然而，当杨逍宇开始描绘他心中这座名为“食为天”的饭庄具体蓝图时，柳梦嫣那古井无波的心湖，终于被投入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清冷的眸子深处，异彩连连，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炽热的岩浆。
“我的‘食为天’，要建三层！”杨逍宇伸出三根手指，如同指点江山，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精于算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