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菲尼克斯身上。见艾莉娅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不再多言，右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剑未完全出鞘，只是露出一段寒光，但那凛冽的杀气已扑面而来。
“小姐，请退后。”巴顿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
艾莉娅还想说什么，菲尼克斯却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自己上前一步，与巴顿正面相对。他比巴顿矮了半个头，身形单薄，吊着胳膊的样子更是显得弱不禁风。
“圣骑士阁下，”菲尼克斯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能否请教一个问题？”
巴顿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在这时候提问，但他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立刻发作：“说。”
“您铠甲左肩胛的连接处，在您全力挥剑时，是否会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感？尤其是在施展‘裁决之刃’这类需要肩部爆发力的招式时。”
巴顿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一紧，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是他年轻时一次重伤留下的旧患，早已愈合，但在极限状态下确实会有极其细微的影响。除了他自己和当年的治疗祭司，无人知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是如何看出来的？
菲尼克斯没有等他回答，目光又落在他站立的双腿上：“您习惯将七成重心置于右脚，这能让您更快地发起正面冲锋。但相应地，向左后方移动时，您需要多耗费百分之五的力气调整重心，这会带来0.2秒的延迟。”
巴顿的脸色彻底变了。这不仅仅是旧伤，连他自己都未曾如此精确计算过的发力习惯，竟被对方随口道破！
“还有您的呼吸。”菲尼克斯继续说着，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您修炼的圣光吐纳术很精深，但在两次深长呼吸的间隙，当您准备发力前的那次短暂屏息，会比标准节奏延长零点三秒。这是您个人形成的习惯，本身无妨，但意味着您的发力节奏是固定的，有迹可循。”
街道上一片死寂。连清晨的薄雾仿佛都凝固了。
艾莉娅站在菲尼克斯身后，碧眸圆睁，满是不可思议。她虽然知道菲尼克斯感知敏锐，却没想到能到这种洞悉入微的地步！
巴顿按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铠甲，所有的秘密和弱点都暴露在对方眼中。这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比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更让他感到心悸和……一丝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人？”巴顿的声音干涩，之前的从容和轻蔑消失无踪。
“一个路过的游学者。”菲尼克斯回答道，同时微微侧身，对艾莉娅低声道，“我们走。”
巴顿猛地反应过来，使命感和被看穿的恼怒交织在一起，让他瞬间做出了决定——必须制服这个诡异的小子！他低喝一声，左脚猛地蹬地，右手长剑终于完全出鞘，带起一道凌厉的银光，直刺菲尼克斯的右肩（他避开了要害，只想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速度极快，如同闪电！
这一剑，蕴含着他苦修多年的斗气和圣光之力，气势磅礴！
然而，在他的剑锋即将触及菲尼克斯的前一刻，菲尼克斯的身体已经动了。
他没有格挡，没有闪避到远处，只是按照他刚才所说的——向着自己的左后方，也就是巴顿调整重心最不顺畅、发力节奏恰好处于旧力刚尽新力未生那个微小间隙的方向，撤了半步。同时上半身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微微后仰。
动作幅度小到了极致，时机精准得令人发指！
“嗤——！”
剑尖带着寒意，擦着菲尼克斯胸前破旧的衣襟掠过，刺了个空。
巴顿因为发力过猛，加上重心调整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冲了一小步，才稳住身形。他保持着刺剑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空了？
怎么可能？！
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被对方用如此轻描淡写、近乎羞辱的方式躲开了？
菲尼克斯站定，整理了一下被剑风带起的衣角，看着巴顿，语气依旧平静：“看，我说过的。0.2秒的延迟，和固定的发力节奏。”
巴顿缓缓收回剑，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因为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菲尼克斯，眼神复杂无比。有愤怒，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深深忌惮。
这个少年没有动用任何能量，没有施展任何武技或魔法。他仅仅凭借……看穿了自己，就如此轻易地化解了攻击。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巴顿的理解范畴。
艾莉娅趁机快步走到菲尼克斯身边，警惕地看着巴顿。
菲尼克斯对巴顿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友好的切磋演示：“圣骑士阁下，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立原地的巴顿，带着艾莉娅，转身向着镇外走去。
巴顿没有追击。他只是站在原地，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望着那两个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尤其是那个黑发少年单薄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奥秘的背影，内心充满了巨大的挫败感和一丝……茫然。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长老会和精灵王让他来带回公主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而这个突然出现、神秘莫测的“游学者”，又会将艾莉娅小姐，带往怎样的未来？
街道上，只剩下圣骑士孤独的身影，和那挥之不去的、被完全看穿的冰冷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