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爬得很快。
我来不及拔剑,手还按在剑柄上。它贴着剑身往上走,像条活的东西,直奔腰间酒囊。血髓珠还在发烫,隔着皮囊都能感觉到热。
就在这时,丹田里的残碑熔炉猛地一震。
青火翻腾,不是我主动催动,是它自己烧起来了。腿上缠着的黑雾被吸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那道红线逸散出的一丝冥气,全给扯进炉子里。火光一闪,那些阴寒的气息当场就被炼化成微弱的源炁,顺着经脉回补到左肩。
红线僵了一下。
然后崩了。
断成几截,掉在地上化作灰烬。
我松了口气,但没动。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每喘一次气都牵着整条手臂发麻。刚才那一击已经让我半边身子失去知觉,现在靠古武拳经的劲力撑着才没倒下。
我把剑胚从地上拔出来,拄着站稳。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咬牙挺住。这具身体这些年砍过太多架,挨过太多刀,早就习惯了痛。可这次不一样,冥气钻进了经脉,像冰渣子在里面刮,越动越深。
我闭眼往内看。
残碑悬浮在丹田深处,裂缝里的青火正缓慢燃烧。那些渗入体内的冥气被一点点抽出来,煨在火上熬。过程很慢,像炭火温鼎,不急不躁,但有效。每一缕被炼化的冥气都会转成一丝源炁,补进损耗的地方。
但这速度太慢了。
照这样下去,七天都清不完。而且我清楚,这种冥毒不是普通毒素,运功逼不出来,必须靠外力拔除。洛璃懂这个,她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肯定又要骂我“败家玩意儿”。
我低声说了句:“这伤……得靠你了。”
话音刚落,林子里有动静。
两道人影从树后走出来,脚步很轻。是洛璃和雷猛。他们之前退到了二十丈外,等碎冥刀的气息彻底消失才敢靠近。
洛璃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肩。
她快步上前,蹲下来检查伤口边缘。皮肤泛着青黑色,像是墨汁渗进去了一样。她眉头立刻皱紧:“冥毒入体,再拖三天就会顺着经脉往心口走。”
我说:“我知道。”
“需要清冥草。”她说,“主药,不能少。还得配上阳心露和赤鳞粉,炼成清冥丹才能拔根。”
我点头:“有地方拿?”
“中域黑市。”她抬头,“那里有人卖。”
雷猛站在旁边,手里握着铁锤,眼神扫着四周:“这里不能久留,刚才那群人虽然撤了,难保不会回来。”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剑胚。刃口有点卷,是我跟冥龙对撞时留下的。酒囊还在抖,血髓珠的热度没降。幽冥教主不会善罢甘休,他刚才只是试探,下一回来就是杀招。
我现在的状态打不了硬仗。
肩上的伤限制行动,残碑熔炉虽能煨劲缓伤,但无法替代药物根除隐患。短时间内战斗力最多恢复六成,遇上同级对手还能拼一把,要是再来一个碎冥刀级别的东西,必死无疑。
所以必须走。
但也不能乱走。
我说:“先不动。”
雷猛一愣:“啥?”
“我们现在走,等于在路上被人追着砍。”我看向洛璃,“你配药要多久?”
“拿到材料,三个时辰足够。”
“那就等去中域再说。”我盘膝坐下,把剑胚横放膝上,左手轻轻按住肩头,“在这之前,先把伤压住。”
洛璃点头,从腰间玉瓶里倒出一点白色粉末,撒在伤口周围。凉意传来,疼痛稍减。她又取出一根细针,在指尖一挑,挤出几滴血滴在药粉上,瞬间冒起白烟。
“帮你封一下经脉口,防止扩散。”她说,“这段时间别剧烈运功,让残碑自己炼。”
我嗯了一声。
青火在丹田里继续烧着,我能感觉到它的节奏。每一次跳动,都把一丝冥气炼成源炁,送进受损的经络。过程安静,却持续不断。这玩意儿救了我无数次,从荒山猎狼开始,到后来炸炉断指,再到如今抗下碎冥刀的一击——它从来不出声,但它一直在烧。
雷猛在旁边坐下,背靠一块石头,盯着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一天。”我说,“明天早上能走。”
“够了。”洛璃收起针,“只要不主动引动大招,残碑能维持基本运转。但记住,别硬扛攻击,尤其是带冥气的。”
我笑了笑:“老子什么时候硬吃过亏?”
她翻了个白眼:“上次你说这话,结果被独角狼拍进山沟里躺了三天。”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过她说得对,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们三人轮流守夜。雷猛先值第一班,坐在高处盯着林子动静。洛璃坐在我旁边,手里摆弄着几个玉瓶,时不时看我一眼,确认伤势有没有恶化。
我闭目调息,引导残碑熔炉加快吸收速度。青火微微摇曳,温度不高,却稳定。肩上的麻木感渐渐减轻,血也止住了。虽然还没好透,但至少不会影响走路。
半夜风起了。
树叶沙沙响,远处传来一声兽吼。我没睁眼,但手已经搭在剑胚上。雷猛也动了,锤柄轻轻一顿地面。
过了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我又放松下来。
脑子里回放刚才那一战。幽冥教主站在空中,说“凝气境巅峰?不过如此”。那语气不是夸,是轻蔑。他根本没出全力,九个刀奴围上来也只是试水。真正的大招还在后面。
他还想再见我一次。
我也一样。
等清冥丹炼好,伤一好,我要把他的碎冥刀劈成两半,连同那把冥刀一起扔进残碑熔炉里烧。
天快亮时,我睁开眼。
东方露出灰白色,林子轮廓清晰起来。肩上的青黑褪了一些,虽然碰一下还是疼,但已经能抬得起来。洛璃检查后点头:“可以出发了。”
雷猛咧嘴一笑:“终于能动了?老子等这一路等得骨头都痒。”
我站起身,拿起剑胚扛在肩上。动作很慢,避免拉扯伤口。酒囊还在抖,血髓珠的热度没停。它像块烙铁,贴在腰上。
我望向远处山脉。
中域在那边,穿过西岭就是。路上不会太平,但也没得选。
洛璃收拾好药瓶,抬头问我:“走哪条路?”
我说:“抄近的。”
“不怕埋伏?”
“怕就不来了。”
雷猛哈哈一笑:“这才像你。”
我迈步往前走,脚步落在枯叶上发出脆响。身后两人跟上。林子里很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走了几步,我忽然停下。
手摸向腰间酒囊。
里面的血髓珠突然变得更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