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石厅中央,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脚底残留着碎星步最后一步落地时的震感,丹田里的源炁没有停歇,残碑熔炉持续运转,把刚才战斗中吸收的剑气余波一点点熬成青火。
酒囊在胸口抖得更厉害了,那块黑色金属碎片像被什么唤醒了一样,发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我没伸手去碰它。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剑灵还站在原地,灰袍不动,眼神落在我身上。他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气氛变了。刚才那一关是试我的步法,现在才是真正开始。
他抬手,袖子一挥。
三座剑台从地面升起,呈三角围住我。东台悬在半空,表面有裂纹不断流动,像是随时会碎;西台布满刻痕,拳印和剑痕交错叠压;北台最古怪,通体漆黑,连轮廓都看不清。
“第一考已过。”剑灵开口,“接下来是三台之试。”
我没有问顺序。
他知道我在等他说下去。
“东台试势——以剑意斩虚。”
“西台试融——拳劲入剑。”
“北台试心——生死由命。”
他说完,手指向东台一点。
那座悬浮的剑台嗡鸣一声,表面裂缝猛然张开,露出一片扭曲的空间。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影,只有虚无本身。
“进去。”他说。
我没动。
这种地方不能莽。上一关靠的是桩功和节奏,这一关明显不一样。虚空不是实体,普通攻击打不中,必须找到突破口。
我闭眼,催动残碑熔炉。
丹田深处,青火跳了一下。我能感应到空气中飘散的剑意残片——那些是过去失败者留下的痕迹,被剑台吸收后又释放出来。它们很弱,但足够用了。
熔炉开始吞。
一丝丝看不见的剑气从四周被抽进体内,在青火中熬炼,转化成精纯的源炁。这过程很快,不到十息,我掌心已经凝聚出一道指长的光刃。
睁开眼,我一指点出。
源炁化作剑指,直射虚空裂缝。
接触瞬间,那片扭曲的空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像布被硬生生扯开。金纹从破裂处蔓延,整座东台亮了起来。
第一台,破。
我收回手,气息略沉。这一击看着轻松,其实耗了不少源炁。熔炉还在补充,速度比平时慢半拍。
剑灵没评价,只是一挥手,西台浮现符文。
“第二考。”他说,“拳劲入剑,毁柱。”
我看向西台。台面中央立着一根黑铁柱,上面全是旧伤痕,显然是很多人试过都没成功。
规则我也懂了:不能用纯粹的拳,也不能用纯粹的剑。必须把两者合在一起。
我退后三步,摆出崩拳桩。
膝盖微曲,脊椎如弓,古武劲从脚底升起,一路冲到肩胛。这股力道我练了十几年,早成了本能。
但这次不一样。
我不是为了打人,也不是为了破阵。我要把它变成剑招的一部分。
踏步!
碎星步启动,身形如坠星轨迹绕台疾行。一圈、两圈……每一步都踩在台面的刻痕节点上。我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阻力,那是断剑铁特有的反震力。
第三圈终末,我跃起。
双手虚握,做出持剑姿势。右臂的拳劲顺着经脉奔涌而上,在指尖爆发的刹那,全部灌入那把不存在的剑中。
斩!
无形剑刃落下,与拳劲合一,轰在铁柱正中。
咔嚓!
裂痕从顶部炸开,一路到底。整根柱子晃了三下,轰然倒塌。
西台金光大盛。
我落地,单膝跪地撑了一下。这一招耗得比想象中多,肩膀伤口彻底裂开,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
可我还站着。
剑灵看了我一眼,终于点头。
“两考已过。”
他话音刚落,北台突然震动。
黑光一闪,整个石厅温度骤降。我抬头,发现北台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全是痛苦扭曲的表情,嘴巴张着,却没有声音。
“最后一关。”他说,“心。”
我没问怎么试。
因为下一秒他就动了。
剑灵抬手,手中半透明长剑毫无征兆地刺来。速度快得离谱,比我见过的所有剑修都快。剑尖直取咽喉,没有任何试探,就是杀招。
我侧身。
左肩伤口撕裂,血喷出来。剑锋擦着脖子过去,带起一阵寒意。
我没还手。
他在试探我。
第二次攻击紧随其后,横削腰腹。我后撤半步,避开要害,任由剑气划破衣袍。第三次是挑腕,逼我出招。我依然不动,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那里没有杀意。
也没有情绪。
只有一种……期待。
就像在等一个答案。
第四次,他变招更快,剑走中路,直贯心口。我不能再躲了。
我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迎向剑锋。
他愣了一下。
就在剑尖触碰到我掌心的瞬间,我催动残碑熔炉。
古武劲顺着掌心逆流而上,沿着剑身强行灌入他的体内。这不是攻击,是反向渗透。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全身剧震。
半透明的身体开始扭曲,光影错乱,仿佛信号不稳的画面。他想抽剑后退,但已经被我锁住。
劲力不停。
一波接一波的拳意冲进他体内,冲击他的结构。我能感觉到他在抵抗,但那种抵抗更像是本能,而不是意识主导。
第五波冲击时,他发出一声闷哼。
第六波,身形断裂。
“咔——”
一声脆响。
他的身体从中断开,灰袍消散,白须不见。只剩下一截青铜色的残剑,静静漂浮在空中。
剑身布满裂痕,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很多次。但它的形状我很熟。
跟师父拳经最后一页画的一模一样。
我站在原地,手掌还保持着推出的状态。血从指尖滴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响。
那截残剑悬着不动。
石厅安静得能听见熔炉里青火燃烧的声音。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那截剑。
原来你不是守护者。
你是执念。
是被人遗忘在这里的残骸,靠着最后一口气设下三重考验,只为找一个能把拳和剑真正合在一起的人。
所以你刚才不是要杀我。
你是想让我把你打出来。
我把手收回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肩膀疼得厉害,呼吸也有点跟不上。可我心里清楚一件事——
这场试炼还没完。
残剑浮在空中,没有动静。但它周围的空气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应熔炉的节奏。
我站直身体,没去碰它。
我知道它在等什么。
等我下一步动作。
等我决定要不要带走它。
酒囊又抖了一下。
那块黑色碎片还在发热,和残剑之间似乎有种说不清的联系。但我现在顾不上这些。
我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轻微震动。
残剑晃了半寸,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朝我靠近了一点。
我又走一步。
这次它直接飞了过来,停在我面前三尺远的地方,剑尖微微下垂。
我没有伸手去接。
而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道源炁从熔炉升起,在掌中凝成微光。那光不强,但很稳,像火种。
残剑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缓缓下沉。
剑柄落进我手里。
触感冰凉。
就在我握住的瞬间,一股记忆冲进识海。
画面很乱。
有一个人站在山巅,手持完整长剑,对着漫天星斗劈出一剑。
下一幕是他跪在地上,剑断成两截,一半插进土里,另一半被人捡走。
再后来,是无数人来到这里,用各种方式挑战剑台。有人靠速度,有人靠力量,有人靠天赋剑心——但没人能通过第三关。
因为他们都想赢。
没人想理解。
我睁开眼,手 still 握着残剑。
它很轻,轻得不像一件兵器。但它里面的执念是真的,等了三千年,只为这一刻。
我把它举到眼前。
裂痕深处,有一点青火在闪。
和我熔炉里的火,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