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跟着村民一起往回走。
耳边却传来村民们各种的窃窃私语。
“哎，你们说这桑家丫头怎么了？怎么感觉神神叨叨的。”
“哎呦，要我说，这桑家大丫头，怕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今日邪门得很啊。”
“邪门啥？我看是老天开眼了！”
“是啊，你看她平时怯怯懦懦的样子，哪有今天这般威风。”
“威风什么啊，她们母女几个要是再不反抗，那一大家子都要把她们给吸成人干了。”
赵建国听着这些议论，心中愈发觉得，桑家这么闹下去，迟早还得再出事。
身旁一道道议论声渐渐远去，赵建国带着满腹愁容抬脚往家走。
闹了差不多一整天的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渐渐被暗沉的黑幕掩盖。
桑晚看着手里剩下的零零散散十块钱，仅有的十几斤米面，以及二十个鸡蛋，这是她们母女五人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
她心里清楚，这点东西，对于一个刚经历难产又大出血的产妇来说，远远不够。
不过，这只是她从桑家这群吸血鬼身上，拿回来的第一笔利息。
后面时间还长着呢。
她转身进屋，看到三个妹妹紧紧围在母亲身边，她们瘦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几人脸上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桑晚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她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用另一只没沾血的手，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
“别怕，一切有大姐在。”
三个妹妹抬起头，用清澈又惶恐的眼睛看着她。
眼前这个大姐，有些陌生，但又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桑晚将手里的钱，放到三妹桑夏的手里。
“小夏，你最机灵，这钱你先收着。”
桑夏愣住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大一笔巨款，那一张张带着褶皱的钞票，让她感觉像做梦一样。
她又对二妹桑露说：“小露，去烧点热水，再淘米煮一锅最稠的白米粥，卧两个荷包蛋，给咱妈补补。”
“嗯！”
桑露重重地点点头，抹掉眼泪，转身就往黑漆漆的厨房跑。
厨房里，桑露熟练地生火、淘米。
桑夏小心翼翼地把钱用手绢包好，藏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然后也跑去帮她二姐烧火。
最小的桑满，像个小尾巴一样，一直紧紧地跟在桑晚身后，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对大姐的依赖和崇拜。
李瘸子在众人走后，留了下来。
他给冯玉兰做了详细的检查后，走出来，神色凝重地对桑晚说：“晚丫头，你妈的命是保住了，但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气血两虚，我再给她开两副药，你按时给她煎。
还有，你们姐妹几个千万记住，这月子里，可不能再让她受一点气，受一点劳累了，不然病根落下，再难好，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炕脚，压低声音嘱咐道：“还有……那个孩子……得尽快处理了，天热，放不得。”
“好，我知道了。”
“那你们忙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妈有什么事，你让你妹妹来叫我，只要手上没病人，我肯定第一时间赶过来。”李瘸子说完，背起自己药箱就往门外走。
桑晚点了点头，“李大爷，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李瘸子摆摆手，“几步路的事，送啥送，你妈需要你们，你们忙去吧。”
李瘸子走了没多久，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白米粥就煮好了。
桑露端着一碗白米粥过来，雪白的粥上，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那香味，馋得几人直咽口水。
在这个家，她们母女五个，一年到头也难得能吃上两次白米饭。
每次都是她们煮好，然后老桑家的人吃，她们姐妹几个能吃饱饭，都算是烧高香了。
“小露，带两个妹妹先去吃饭，今天大家都饿坏了。”
“大姐，你呢？”
“我先照顾咱妈。”桑晚端着碗，回到炕边。
“大姐，我们陪妈，再等你一起吃。”
桑晚心里淌过暖流。
她自从十岁进了精神病院，虽然在院里称王称霸，但家里的亲人却再没一人陪她吃过饭，偶尔探望一下她，话没说两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几个妹妹还不错，值得她桑晚罩着。
冯玉兰恢复了一些意识，但整个人显得麻木空洞，就像一潭死水。
桑晚坐下，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妈，吃点东西。”
冯玉兰没什么反应，嘴唇紧闭。
桑晚也不急，就那么耐心地举着。
终于还是冯玉兰没熬过她，张开了嘴。
一勺，两勺……
当温热的粥，滑入干裂的喉咙，那种久违的食物带来的暖意，似乎也在一点点温暖着冯玉兰那颗冷的能掉冰渣的心。
她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女儿，看她脸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还异常坚定的眼睛，眼泪再一次滑落。
她是母亲啊，她怎么能让四个孩子陪她一起受这被人磋磨的苦。
她又怎能让眼前这个瘦弱的半大孩子的女儿，为她撑起一片天？
带着泪水的眼睛看向桑晚身后三个同样瘦弱的女儿，心中堆满愧疚，冯玉兰拼命收起悲伤和绝望的情绪。
一口一口努力吞咽大米粥。
她只有快点好起来，孩子们才能心安。
吃完粥，她看向炕脚用破布包着的小小婴孩身上，咬紧颤抖的牙关，哽咽道：“阿晚，把你弟弟好生安葬了吧。”
“希望他下一世能投生到一处好人家。”
桑晚点头，放下碗勺，转身轻轻抱起小小的包裹，准备去后山找一处风水宝地，葬了这小小的婴孩。
不待她出门，屋外传来几声急促的狗叫。
紧接着，院门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听到敲门声，几个妹妹如惊弓之鸟，惊慌失措的看向桑晚，“大姐……”
“别怕。”
桑晚的眼神一凛。
这么晚了，会是谁？
“你们陪着妈，我去看看是谁。”桑晚安抚桑妹妹，人朝院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