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签:时光的回礼
老汉的咳嗽声渐渐远了,林悦把咸菜布包放在桌上,布包上还沾着点泥土,带着田野的气息。
“这咸菜闻着真香,”小萤扒着布包边角偷看,“老两口肯定腌了很久吧,油亮亮的,看着就下饭。”
苏瑶正低头绣着新的药囊系带,闻言抬头笑:“老一辈的手艺都藏在这些细节里呢,你看这布包的针脚,是用的‘锁边绣’,现在很少有人会了。”她指着布包边缘细密的针脚,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林悦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药柜里翻出个小陶罐:“前阵子晒的陈皮正好泡着喝,配这咸菜肯定很搭。”说着,她往壶里放了几片陈皮,用沸水冲泡,橘香瞬间漫了开来。
这时,院门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个穿短打的汉子翻身下马,手里举着封信:“林大夫,这是从京城寄来的,收件人是你。”
林悦接过信,信封上的邮票印着天坛图案,角落还有个小小的“急”字。她拆开一看,眼睛慢慢亮了:“是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们说我之前提交的草药研究报告通过了,让我下个月去报到呢!”
苏瑶停下手里的针线,惊喜地拍手:“太好了!我说你的研究肯定能成,果然没错!”
小萤抱着林悦的胳膊跳:“那以后林悦姐姐就是大学生啦?要去京城了吗?”
林悦看着信,又看了看苏瑶和小萤,忽然把信折好放进兜里:“去不去还没定呢,不过不管去不去,今晚都得用这咸菜下酒,庆祝一下!”
苏瑶笑着起身:“我去炒两个热菜,小萤你把桌子擦干净,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汉子骑在马上没走,忽然挠挠头说:“对了,寄信的人还说,要是林大夫决定去京城,他认识那边的马车行,能帮忙订到最稳当的车。”
院子里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陈皮的香气混着咸菜的咸香,还有即将到来的新消息,让这个夜晚格外温暖。林悦看着苏瑶在灶台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手里的信,觉得这签语说得真对——时光从不会亏待认真生活的人,每一份付出,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赠。
苏瑶在灶台前忙碌着,火光映得她脸颊红红的。她一边颠勺一边笑:“今晚给你们做个拿手菜——紫苏炒河虾,再烧个冬瓜丸子汤,配着老两口的咸菜,肯定下饭。”
小萤擦完桌子,又跑去院子里摘了把新鲜的薄荷,说要泡水当饮料。她蹦蹦跳跳地回来时,手里还捏着只萤火虫,嚷嚷着要放进灯笼里:“这样灯笼就会一闪一闪的,像星星!”
林悦把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夹进医书里,又取来三个粗瓷碗,在每个碗底都垫了片紫苏叶。“老规矩,第一口菜得配着咸菜吃,这是对馈赠的尊重。”
苏瑶端着炒好的河虾进来,油香混着紫苏的清冽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快趁热吃,河虾要脆才好吃。”她给林悦和小萤碗里各夹了一大勺,自己才坐下拿起筷子。
小萤刚咬了一口虾,忽然指着窗外:“你们看!那个寄信的汉子还在门口呢,他是不是也没吃饭呀?”
林悦探头一看,果然见那汉子牵着马站在月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她赶紧起身:“快请他进来一起吃,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肚子等呢!”
汉子推辞了两句,还是被拉进了屋。他接过苏瑶递来的碗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光是送信的,还是马车行的伙计,老板说要是林大夫去京城,想请您试试我们新到的那辆蓝布马车,宽敞又稳当,明天就能送来让您瞧瞧。”
林悦笑着说:“不急,先吃饭。不管去不去京城,今晚这顿热闹,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灯笼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映着桌上的饭菜和满屋子的笑声,连窗外的月光都变得暖暖的。小萤忽然举起薄荷水:“干杯!不管以后去不去京城,我们都要像现在这样,经常一起吃饭!”
三只碗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应和这个约定。
汉子名叫王二,是镇上马车行的老伙计,跑了十年运输,说起各地风物来头头是道。他扒了口饭,指着碗里的紫苏河虾咂嘴:“这紫苏炒河虾,比我在江南吃到的还对味。那边厨子爱放花椒,你们这清清爽爽的,更显河虾的鲜。”
苏瑶笑着给他添了勺冬瓜丸子汤:“我们这河湾的虾,得配本地紫苏才香。去年沈青从山里带回种籽,说是野紫苏,比家种的更冲,炒虾刚好去腥味。”
沈青这时从吊桥那边回来,手里拎着串刚钓的小鱼,见屋里多了人,笑着打招呼:“张大爷说桥链换得结实,我顺路钓了几条鲫鱼,明早熬汤给小萤补补。”他瞥见桌上的录取通知书,眼睛一亮,“林悦真要去京城?”
林悦还没说话,小萤已经抢着答:“还没定呢!不过王二哥说明天带我们看新马车,蓝布的,可好看了!”
王二挠挠头:“那车是老板特意从苏州订的,车厢铺了厚棉垫,车轮子裹了胶皮,走石子路都不颠。我想着林大夫要是带药材去京城,这车厢宽敞,能装下两箱药不说,还能架个小药炉,路上也能煎药。”
这话倒说到了林悦心坎里。她翻出医书里夹着的通知书,指尖划过“九月三日报到”的字样,忽然问:“从这儿到京城,马车要走多久?”
“快则二十天,慢则一个月,”王二掰着指头算,“要是顺道走运河,坐两段船,能省一半功夫。不过船上潮气重,药材怕受潮。”
沈青把小鱼串挂在檐下,凑过来看通知书:“我倒是觉得该去。你那篇《南北紫苏药性差异》写得扎实,京城医学院有最好的藏书楼,说不定能找到失传的古方。”他忽然笑,“再说了,我哮喘的方子,还盼着你从京城带新药回来呢。”
苏瑶往林悦碗里夹了个丸子:“别听他的,你自己拿主意。要是去了,我把药囊多绣几个,你带在路上送人;要是不走,咱们就把施医局扩扩建,后院再种半亩紫苏,够用三年的。”
小萤趴在桌上,用筷子在空碗里画圈:“我既想让姐姐去京城学本事,又怕姐姐走了没人给我扎针……”说着眼圈红了,“要不我跟姐姐一起去?我可以给姐姐烧火、洗药罐!”
林悦笑着捏捏她的脸:“小傻瓜,京城学堂只收念书的学生,你得先把《药性赋》背熟了,将来才能当我的帮手。”她忽然看向签到簿,不知何时,页面上已显出新画:一辆蓝布马车停在施医局门口,车辕上挂着个靛蓝色药囊,旁边标着【子时签到,获“随行药箱图纸”】,图纸上的药箱分三层,底层装炉具,中层放药材,顶层竟是个折叠小诊床。
“你们看,”林悦把签到簿推到中间,“连随行药箱的样子都画好了。”
王二凑近一看,拍着大腿:“这图纸跟我们那车的尺寸对上了!我回去让木匠照着做,保准严丝合缝。”
夜色渐深,王二牵着马告辞,说明天一早带马车来。沈青帮着收拾碗筷,苏瑶把剩下的河虾用荷叶包好,说给王二明天路上当干粮。小萤打着哈欠去铺床,临睡前还不忘往薄荷盆里浇点水:“你们要好好长,等姐姐回来给她泡茶。”
林悦坐在灯下,对着药箱图纸出神。月光透过新糊的窗纸照进来,在纸上投下淡淡的竹影。她忽然想起张大爷说的“日子就像签语”,或许去不去京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走多远,施医局的药香、檐下的铜铃、还有身边这些人的牵挂,都会像紫苏的根须,牢牢扎在心里。
天快亮时,签到簿又轻轻动了。页面角落添了行小字:【去留皆是路,心安即是家】。画中的蓝布马车旁,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正踮脚往车厢里塞布偶——那布偶缺了只胳膊,正是小萤补过眼睛的那个。
林悦忽然笑了。她起身往灶房添柴,准备明早的鲫鱼粥。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像映着个温暖的答案:不管将来走向何方,带着这些日子里攒下的暖,便什么都不怕了。
窗外,檐下的小鱼串在晨露里轻轻晃,紫苏叶上的露珠滚落在泥土里,悄无声息地,滋养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