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铜铃响处，石板秘踪
晨露还凝在施医局的药草上时，林悦就被铜铃的轻响惊醒了。那枚老鳖送的铜铃被她挂在床头，此刻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锈迹斑斑的铃身擦过窗棂，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倒比施医局那只预警铃多了几分温润。
“姐姐，铃响了！”小萤抱着签到簿跑进来，簿子上的墨痕还带着潮气，新画的铜铃旁多了个向下的箭头，旁边标着行小字：【辰时三刻，石板松动】。
林悦迅速起身，往药箱里塞了把铁锹和几块艾草饼——艾草能驱潮，或许能应付石板下的阴湿。小萤则把那枚粉珍珠串在红绳上，绕着铜铃系了三圈：“苏瑶姐姐说，红绳能聚气，珍珠能安神，这样铃响起来更灵。”
赶到河畔时，晨雾还没散尽，芦苇丛像浸在牛奶里的青纱。林悦踩着软泥往浅滩走，铜铃在她袖筒里轻轻发烫，走到那块镇水石旁时，铃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叮铃铃”的响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真的松动了！”小萤蹲在石板边，指尖能插进石板与泥土的缝隙，“你看，缝里还在冒泡泡！”
林悦把铁锹插进缝隙，借着晨露的润滑轻轻撬动。石板比想象中轻，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竟真的被撬起一角，一股混着淤泥和铁锈的寒气从底下涌出来，吓得小萤往后缩了缩。
“别怕，有铜铃呢。”林悦摸出铜铃握在手里，铃身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来，倒驱散了不少寒意。她借着晨光往石板下看，只见底下不是泥土，而是块青黑色的石板，上面刻着和铜铃一样的篆字，只是笔画更繁复，像盘绕的蛇。
签到簿在小萤怀里突然翻开，页面上自动拓印出石板上的纹路，纹路交汇处渐渐显形——是幅简易的河域图，图上标着三个红点，其中一个正是她们脚下的位置，另外两个分别在码头深处和河对岸的老槐树下。
“还有两块石板！”小萤用指尖点着图上的红点，“这是不是像……像钥匙孔？”
林悦忽然想起老鳖沉入水中前的眼神，当时它望向码头的方向，眼神里分明带着警惕。她把铁锹往石板下再插深些，忽然触到个坚硬的物件，借着晨光一瞧，竟是个生锈的铁环，环上缠着半腐烂的麻绳，显然是被人特意固定过的。
“有人动过这石板。”林悦皱眉，铁环上的磨损痕迹很新，不像是常年埋在泥里的样子，“你看这麻绳，纤维还没完全烂透，最多不过半年。”
小萤突然指着签到簿喊：“姐姐快看！图上的码头红点在闪！”
页面上的码头红点正发出淡淡的红光，旁边浮现出几个小字：【偷掘者，夜行动】。
林悦心里一紧，难怪老鳖要守护石板，怕是早就发现有人在打它的主意。她刚想把石板复位，铜铃突然剧烈作响，铃身烫得像要烧起来，顺着铃声望去，只见芦苇丛深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手里似乎还拎着把铁镐。
“谁在那儿？”林悦扬声喊道，抓起铁锹追了过去。黑影跑得极快，踩在软泥上发出“噗嗤”的闷响，眼看就要钻进密不透风的芦苇丛，铜铃突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泥里滚了几圈，竟正好卡在黑影的脚边。
黑影被绊得一个趔趄，林悦趁机追上去，看清那人穿着件粗布短褂，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淤青——竟是码头那个受伤汉子的邻居，王二，前几日还来施医局买过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王二哥？”林悦愣住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王二手里的铁镐“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小萤这时也追了上来，举着签到簿指着页面：“姐姐你看，他的铁镐和画上的一样！”
页面上画着把铁镐，镐头沾着新鲜的淤泥，旁边写着：【为银钱，掘镇物，祸不远矣】。
王二见被识破，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捣蒜似的磕头：“林大夫饶命！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他指着石板的方向，“前阵子听个南来的货郎说，这河底藏着宝贝，是前朝沉的银船，只要撬开镇水石就能找到……我、我就是想挖点银子给娃治病……”
林悦捡起铁镐，镐头的刃口果然沾着和石板下相同的青黑色淤泥。她看向王二的眼睛，见他眼底满是悔恨，倒不像是说谎。
“那货郎长什么样？”
“穿件蓝布长衫，手里总摇着把扇子，说自己是看风水的。”王二抹着汗，“他还给了我张图，说这三块镇水石是压着银船的桩，撬开就能见着银子……”
林悦心里咯噔一下，蓝布长衫、摇扇子、看风水——这描述和陈先生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她想起陈先生画里的笔触，总是带着山林的清气，而这货郎的行径，却满是铜臭。
铜铃这时又响了，这次的声音格外急促，像在示警。林悦抬头望向河面，只见远处的水面泛起异常的浑浊，几只水鸟惊慌地掠过水面，往岸边飞来——是老鳖在搅动河水。
“快把石板盖回去！”林悦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镇银船的，是镇水患的！”她想起爷爷曾说过，有些河道的镇水石下埋着“水脉图”，一旦被掘，轻则河水泛滥，重则引发瘟疫。
王二也慌了神，赶紧帮着把石板复位。就在石板落回原位的瞬间，铜铃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长鸣，震得芦苇叶簌簌往下掉，河面上的浑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老鳖的身影在水面一闪而过，像是在点头致谢。
签到簿上的河域图渐渐隐去，只留下行新字：【利欲如淤泥，能陷人心——下一站，老槐树下的石板，需带艾草饼】。
林悦把铁镐收起来，看着王二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想起他的娃确实生着病，咳喘得厉害。“你家娃的病，我随你去看看。”她把铜铃重新挂回袖筒，“银子换不来命，好好治病才是正经。”
王二愣了愣，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声混着铜铃的余响，在芦苇丛里荡出很远。小萤往他手里塞了块艾草饼：“这个给你，姐姐说艾草能辟邪，吃了就不想坏事了。”
晨雾散去时，她们往回走，王二扛着铁镐跟在后面，脚步却比来时踏实了许多。林悦摸了摸袖筒里的铜铃，铃身已经恢复了微凉的温度，她知道，这河畔的秘密才揭开一角，那穿蓝布长衫的货郎、老槐树下的石板、还有老鳖守护的真相，都还藏在水面下，等着被铜铃的响声惊动。
而签到簿上的艾草饼图案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人影，正往老槐树的方向走，手里拎着的篮子里，除了艾草饼，还有枚粉白色的珍珠——是小萤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