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梅酱与签页上的等待
晨露在梅子树梢凝成珠时,林悦刚把李婶家娃子的换药清单抄在签到簿背面,纸页突然“哗啦”一声自动翻到新的一页。淡金色的字迹随着晨光漫上来,像被露水洇过的墨痕:【今日签到:等一场梅子黄】。旁边画着只粗陶坛子,坛口用红布扎着,布角垂着根细细的麻绳,和王奶奶家腌菜坛的样子分毫不差。
“林姐姐!”小萤举着个竹篮从院外跑进来,辫梢的红绳沾着草屑,“张叔说后山的野梅子熟了小半,让咱们摘点回来试试腌!”竹篮里铺着层桐叶,零星放着几颗青黄相间的梅子,果皮上还挂着晨露。
林悦捏起颗梅子,指尖触到细密的绒毛,想起苏瑶信里写的“腌梅酱得用带绒毛的青梅,涩味里藏着甜,像日子似的”。她翻开签到簿,将梅子凑近纸页,薄纸上立刻印出个淡淡的梅子轮廓,绒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像枚自然拓印的印章。
“苏瑶姐姐的图谱里说,腌梅酱得先把梅子泡在盐水里,去涩。”小萤从厨房端来个粗瓷盆,往里面撒了把粗盐,“我娘说盐水得没过梅子一指,泡三天三夜,每天换次水。”
林悦照着图谱比对,见签到簿上的陶坛旁多出行小字:【盐水浓度=一勺盐配三碗水,咸度需能浮起筷子】。她舀了勺盐水,将筷子轻轻放进去,果然见筷子稳稳地立在水面,像根小小的标杆。
两人蹲在院角洗梅子,青黄的果子在水里打着转,偶尔碰出“咚咚”的轻响。小萤忽然指着颗带虫眼的梅子:“这个咋办?扔了吗?”
林悦想起系统的批注:“虫眼梅更甜,虫儿比人会挑。”便笑着摇头:“留着,把坏的地方挖掉就行,腌出来的酱更醇厚。”她拿起小刀,小心地挖去虫眼,签到簿在一旁轻轻震动,纸页上的梅子轮廓旁,多了个小小的刀痕图案,旁边标着“去瑕存真”。
正忙得热闹,王奶奶端着刚蒸好的玉米饼子出来,见盆里的梅子堆得像小山,笑道:“够不够?不够让你张叔再去摘点,瑶瑶那丫头腌的梅酱能吃一整年,坛底的渣都舍不得扔,拌面条香得很。”
林悦咬着玉米饼子,听王奶奶数说苏瑶腌梅的趣事——去年苏瑶把梅酱坛放在窗台上,被贪吃的花猫扒翻了,她追着猫跑了半条巷,最后蹲在地上捡粘了土的梅酱,边捡边笑“反正要洗坛子,顺便给猫也尝尝”。签到簿仿佛听得入了神,纸页上的陶坛旁,竟慢慢画出只歪头的花猫,爪子正扒着坛沿,尾巴翘得老高,和王奶奶说的模样分毫不差。
“后来呢?”小萤听得入迷,手里的梅子差点掉进盆里。
“后来啊,”王奶奶擦了擦眼角,“她把捡回来的梅酱洗干净,装在小瓷瓶里,给巷尾的瞎眼阿婆送去,说‘沾着土的酱更有烟火气’。”
林悦的指尖在签到簿上轻轻点了点那只花猫,纸页突然泛出层柔光,眼前闪过苏瑶蹲在地上捡梅酱的样子——蓝布衫的衣角沾着草屑,阳光落在她沾了梅酱的指尖,亮晶晶的,像她总说的“日子里的糖”。这一次,连当时空气里梅酱的酸甜味,都清晰地漫了过来。
“原来这记忆锚点还能连到苏瑶那边……”林悦轻声感叹,见签到簿上的花猫旁,多了行苏瑶的字迹:“梅酱会酸,但惦记是甜的。”笔锋带着点俏皮的弯钩,像她写这句话时在笑。
泡好的梅子要在阴凉处晾三天,林悦和小萤找了块木板,把梅子摊在上面,放在仓库的屋檐下。张叔路过时,往木板旁插了根细竹枝,竹枝上系着个小铃铛:“防鸟啄,铃铛响了就知道有动静。”
铃铛刚系好,签到簿就轻轻发烫,新的字迹浮出来:【等待进度:1\/3——时光会腌透青涩,就像盐能浸出梅子的甜】。旁边的陶坛图案里,慢慢渗出点浅黄的酱色,像梅酱正在坛底悄悄酝酿。
小萤趴在木板旁数梅子,数着数着突然笑了:“林姐姐你看,这颗梅子的虫眼像不像个笑脸?”林悦凑过去看,果然见虫眼的形状弯弯的,像被人用指尖戳出来的笑意。她掏出签到簿,把这颗梅子的样子拓在进度条下面,旁边写道:“虫眼梅,记于等待的第一天。”
晚风穿过仓库的窗棂,吹得铃铛“叮铃”响,屋檐下的梅子在暮色里泛着青黄的光。林悦摸着签到簿上渐渐变深的酱色图案,忽然觉得这等待一点都不漫长——就像梅酱在坛子里慢慢发酵,那些记在签页上的惦念,也在时光里悄悄酿着,终会变成醇厚的甜。
“明天咱们去采点甘草,”林悦合上簿子,对小萤说,“苏瑶的图谱上说,梅酱里加甘草,能中和涩味,就像日子里的盼头,能把苦熬成甜。”
小萤用力点头,辫梢的红绳扫过铃铛,又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像是在给这等待的日子,敲打着温柔的节拍。
天刚蒙蒙亮,林悦就被窗台上的鸟鸣叫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摸向床头的签到簿——昨晚睡前夹在里面的甘草叶标本,此刻正印在纸页上,叶片的纹路像用淡绿墨水描过似的,旁边还多了行小字:【甘草需晒至半干,揉碎后香气更浓】。
“林姐姐!你看我摘了啥!”小萤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蹦跳的调子。林悦推开门,见小萤举着个竹筐,里面铺着层桐叶,放着十几根带着根须的甘草,根茎粗壮,断面泛着浅黄的光泽。“张叔说这种带红皮的甘草最甜,比糖还润呢!”
林悦接过一根甘草,凑近闻了闻,一股清苦中带着回甘的香气漫进鼻腔。她翻开签到簿,将甘草放在纸页上,果然像梅子那样拓出了清晰的轮廓,连断面上的纹理都纤毫毕现。“苏瑶姐姐的图谱里画了,甘草得去根须、切片,跟梅子一起腌才够味。”她指着图谱上的步骤,“你看,这里画了把小铡刀,说‘切得越薄,甜味越容易渗出来’。”
两人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林悦握着把小巧的铡刀,小萤则负责把甘草理直。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甘草上投下跳动的光斑。铡刀落下的“咔擦”声和小萤哼的不成调的儿歌混在一起,倒像支轻快的小曲。
“林姐姐,你看这根甘草芯是黄的!”小萤举着段刚切开的甘草,断面亮晶晶的,“是不是糖都藏在里面呀?”
林悦凑过去看,果然见断面泛着琥珀色的光,像凝结的蜜。她翻开签到簿,刚想记录,纸页却自己动了起来,一行新字慢慢浮现:【甘草芯含蜜,是自然攒的甜。】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蜂蜜罐,罐口淌着丝蜜,滴在下面的陶坛图案上,让坛里的浅黄酱色又深了一分。
小萤指着甘草拍手,“是不是快好了呀?”
林悦笑着点头,忽然想起王奶奶说的“瑶瑶腌梅酱时,每天都要对着坛子说话,说够一百句好听的,酱就会更甜”。她望着屋檐下晾着的梅子,那些青黄的果子经过一夜,表皮的绒毛淡了些,倒添了层柔和的光泽。
“小萤,”林悦拿起根甘草,“咱们也跟梅子说说话吧?就说……今天的甘草很香,等它们变成梅酱,肯定好吃。”
小萤眼睛一亮,立刻对着梅子大声喊:“梅子梅子,甘草很甜的!你们要好好吸收哦!”喊完又凑近林悦小声说,“这样它们会不会长得更快呀?”
林悦还没来得及回答,签到簿突然轻轻震动,纸页上的陶坛旁,多了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举着甘草,一个张着嘴喊话,正是她和小萤的样子。旁边的进度条旁,悄悄多了个笑脸符号。
午后,张叔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她们在翻晒梅子,便放下锄头帮忙。“这梅子晾得差不多了,”他捏起一颗掂了掂,“表皮发皱就能腌了。”他指着墙角的石臼,“等下把梅子捶出裂口,别太碎,连着核一起腌,才有嚼头。”
林悦想起苏瑶图谱里的话:“核里藏着最浓的涩,跟甜混在一起,才是正经梅酱味。”便把这话记在签到簿上,刚写完,就见纸页上的陶坛盖子动了动,像是有人从里面往外看。
傍晚收梅子时,林悦发现最开始那颗带虫眼的梅子,虫眼处竟渗出了点透明的汁液,沾在指尖,舔一下,竟有淡淡的甜。她赶紧记在签到簿上,纸页立刻回应似的,在陶坛里添了颗画着虫眼的梅子,旁边标着:【先行者,已入味】。
小萤抱着装梅子的竹筐,看着越来越深的酱色,突然说:“明天就能把它们装进坛子了吧?我昨晚梦见坛子满了,红布都鼓起来了呢!”
林悦望着天边的晚霞,晚霞把云朵染成了梅子酱的颜色。她摸了摸签到簿,纸页温温的,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等待的第二天,好像比第一天更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