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混沌,时空乱流在此地也显得温顺,如同溪流绕开亘古存在的礁石。一袭青衫的陈御风自虚无中踏出,目光平淡地扫过这片新生的、充斥着狂暴灵气与原始法则的天地。
这里,是洪荒。
与他曾经游历过的宇宙皆不相同。此界法则更为原始、坚固,却也更加……“喧闹”。天地间弥漫着开天不久后的蛮荒气息,万族初生,强者割据,因果线粗壮而纠缠,预示着一个波澜壮阔却也无尽纷争的时代。
陈御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灵气暴烈,法则未定……聒噪。”
他评价道,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理,让周围汹涌的混沌气流都为之一滞。对他而言,这等尚未“沉淀”下来的世界,意味着潜在的麻烦。他追求的是清净,是如画江山般的稳定,而非这等原始躁动。
他意念微动,正欲如同以往般,找个僻静角落,观云卷云舒,品一杯清茶,做个超然的旁观者。
然而,一道宏大、威严,蕴含着部分天道意志的意念,骤然席卷了整个洪荒天地,自然也笼罩了刚至此地的陈御风。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吾乃鸿钧,今已得道,于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开讲大道,有缘者,皆可来听。”
道音恢弘,响彻寰宇,万灵心生感应,无数潜修的大能、初生的神圣,皆心潮澎湃,化作一道道流光,撕裂虚空,朝着冥冥中感应的方向——天外天紫霄宫疾驰而去。这是洪荒开天辟地后的第一场大机缘,成道之机,无人愿错过。
陈御风却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被这道祖传音引动的灵气潮汐拂动。他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那位于时空缝隙深处的紫霄宫上。
“讲道?”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兴趣,只有一丝被打扰清净后的淡漠,“与我何干。”
他并非此界修士,不修此界法则,更无需听任何人讲道。他的“道”,源自自身,超越万界规则,凌驾于所谓的“天道”之上。这所谓的成圣之机,在他眼中,与街头杂耍的吆喝并无本质区别,甚至更为聒噪。
但,麻烦似乎总会主动找上门。
就在他准备无视这一切,破碎虚空去寻个清净之地时,一股强横霸道的意念锁定了他。只见一道金色长虹掠空而至,虹光散去,露出一名身着帝袍,面容威严,周身皇道气息缭绕的中年修士。其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同样不俗的随从。
“前方道友,请留步!”那帝袍修士声若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吾乃妖族天帝,帝俊!紫霄宫开讲在即,道友既在此地,想必也是前往听道。本帝观你气度不凡,不如与我等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帝俊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带着审视与招揽之意。他看不透陈御风的深浅,只觉得此人气息平凡却又深不可测,仿佛与周围天地格格不入,心中起了招揽之心,亦存了几分试探之念。他身后的妖圣鬼车,更是眼神锐利,隐隐带着威胁之意,锁定陈御风。
陈御风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更未看向帝俊一行人,只是望着远方翻涌的混沌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聒噪。”
“什么?!”帝俊脸色一沉,他身为妖族天帝,统御洪荒天地,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更何况是在这紫霄宫开讲,万族瞩目的关键时刻。对方不仅拒绝了他的“好意”,竟还敢出言不逊!
鬼车更是大怒,上前一步,准圣级别的威压轰然爆发,朝着陈御风碾压而去:“大胆!安敢对天帝不敬!速速跪下谢罪,否则……”
他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陈御风终于动了。他并未转身,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帝俊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挥袖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就如同用拂尘扫去桌上的尘埃。
下一刻,在帝俊以及暗中窥视此地的诸多洪荒大能(如三清、女娲、接引准提等)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妖族天帝帝俊,连同他身后的妖圣鬼车以及所有随从,连同他们爆发出的恐怖威压、护体神光、乃至承载他们而来的金色长虹……
瞬间湮灭。
不是被打飞,不是被击伤,而是彻彻底底的,从存在的层面上被抹除。物质、能量、元神、真灵、乃至他们存在于这片天地间的所有因果、痕迹,都在那一袖之下,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原地,空空如也。仿佛帝俊一行人从未出现过。只有那片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干净”,连混沌气流都绕道而行。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正在赶往紫霄宫,或以神识窥探此地的大能,全都僵住了,心神俱震,头皮发麻!
那是帝俊!统御洪荒星空的妖族天帝,准圣巅峰的绝顶大能!连同一位强大的妖圣和众多精锐……就这么……没了?
被那人随手一拂袖,如同抹去几只蚊蝇般,抹杀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手段?!这是什么存在?!
三清面色凝重至极,老子眼中太极旋转,元始天尊脸色铁青,通天教主握紧了青萍剑。女娲娘娘美眸中满是惊疑不定。接引道人面露疾苦之色,准提道人则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镇元子、红云等大能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洪荒顶尖阶层,因为陈御风这随意一挥袖,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恐惧之中。
陈御风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气息都未曾有丝毫波动。他收回袖袍,目光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厌烦。
“麻烦。”
他再次吐出两个字,似乎觉得这方天地的“蚊蝇”格外之多,格外之吵。
他不再停留,一步迈出,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竟已无视了时空距离,直接来到了那位于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前。
此时,紫霄宫大门尚未完全开启,宫门外云雾缭绕,已有不少身影在此等候。三清、女娲、接引、准提等未来天道圣人赫然在列,还有东皇太一(因事稍迟,恰好躲过一劫)、鲲鹏、冥河等一众大能。
当陈御风的身影凭空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忌惮、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刚才帝俊被瞬间抹杀的一幕,犹在眼前!
东皇太一更是双目赤红,周身太阳真火不受控制地升腾,死死盯着陈御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但他兄长被瞬杀的恐怖场景犹在眼前,让他不敢妄动。
陈御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向那紧闭的紫霄宫大门。
宫门前,摆放着六个散发着玄奥道韵的紫色蒲团。
众所周知,这六个蒲团,代表着未来的圣位!是此次讲道最大的机缘所在!
此时,三清、女娲、接引、准提已然占据了前五个蒲团(接引、准提凭借机缘与口才,在红云让座后占据),最后一个蒲团空悬,但气氛紧张,鲲鹏、红云等皆虎视眈眈,却又因陈御风的到来而不敢轻举妄动。
陈御风的目光,落在那六个蒲团上,并未在意其代表的含义,只是觉得这蒲团……看起来坐着应该比站着舒服点,或许能让他更安静地等待(或者睡觉),免得被这些聒噪的“蚊蝇”继续打扰。
他径直走向那最后一个空着的蒲团。
“道友且慢!”接引道人忍不住开口,面带疾苦,“此蒲团乃道祖所设,关乎大道机缘,非有缘者不可……”
陈御风脚步未停,甚至没看接引一眼。
准提也急忙道:“道友,此乃天定缘法,强求不得,以免恶了道祖,身死道消啊!”
陈御风已然走到蒲团前。
鲲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想到帝俊的下场,硬生生压下了出手的冲动。
就在这时,那最后一个蒲团旁,空间微微波动,一个红发老道的身影浮现,正是那洪荒老好人,也是原本可能坐上此位的——红云老祖!他亦是刚到,见蒲团空着,便想坐下。
红云刚要触及蒲团,陈御风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
没有威压,没有杀意,只是平淡的一眼。
然而,红云老祖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至高存在的大恐怖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元神、真灵都在哀嚎,在颤抖,仿佛再向前一寸,就会步上帝俊的后尘!
“噗通!”红云老祖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竟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惊恐万分地看着陈御风。
陈御风不再理会他,安然坐于那第六个蒲团之上。
他坐下之后,甚至还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觉得这蒲团的舒适度……尚可。
然后,他闭合双目,仿佛周遭一切纷争、算计、恐惧、杀意,都与他无关。他只想图个清净。
整个紫霄宫前,死寂无声。
三清沉默,女娲垂眸,接引准提面色发苦,东皇太一拳头紧握却不敢言,鲲鹏眼神闪烁惊疑不定,跌坐在地的红云瑟瑟发抖……
所有洪荒大能,都眼睁睁看着这个神秘恐怖的青衫男子,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反抗的方式,强占了那最后一个圣位蒲团。
没有争斗,没有辩论,甚至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只是一个眼神,逼退红云。
一个动作,安然就坐。
以及,那之前随手湮灭帝俊的,无可匹敌的恐怖实力。
这,就是他的“缘法”。
这,就是他的“道理”。
绝对的力量,面前,天定缘法,亦需退避。
陈御风,混沌道尊,于洪荒初临,便以最直接、最霸道、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并非为了争夺什么,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里,暂时比较清净。
而洪荒的天机,自他坐下那一刻起,已彻底混乱。未来的圣人轨迹,亦变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