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全然不设防的、依赖的姿态。
脆弱到仿佛他稍一用力，便能将她彻底捏碎。
胸中那股翻腾的冰冷疑云和即将爆发的力量，在她这无意识的触碰中，如同烈火遇上了寒冰，诡异地僵持住了。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杨雪霁仿佛找到了熟悉的锚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宇文成都紧实的腰侧动了一下，像是小猫确认领地般的依赖轻按。
接着，那模糊混沌的意识驱使着她更进一步。
纤细的手臂不再是虚搭，而是微微收拢，带着一丝寻求稳固的力道，整个人都向他的方向靠近。
她的额头抵在他肋侧下缘的衣料上，滚烫的呼吸带着药香和一丝极淡的酒意，穿透布料，灼烫着他的皮肤。
她甚至将小半个身体都贴靠过来，手臂环在了他的腰上！
那是一个近乎依偎拥抱的姿态。
宇文成都的身体如同被定格的雕像，僵硬得纹丝不动。
他垂眸，看着怀中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依恋地蹭着他的衣料。
属于她的温热馨香丝丝缕缕地渗入他冷硬的壁垒。
怀疑仍在心湖深处翻滚，冰冷、沉重。
可这一刹那的亲昵接触，却如同投入坚冰裂缝的一束微弱天光，带着令人猝不及防的温热力量，将他死死钉在原处。
杨雪霁似乎很冷，或者心底深处的不安需要一个真实的慰藉。
她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循着本能，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一点一点，试探着、眷恋着向那强大热源的源头靠去。
那只贴在宇文成都小腹上的手，如同水中的藤蔓，顺着那坚实温热的肌理线条，缓缓地、摸索着向上游移。
指尖经过肋骨边缘、划过胸廓边缘那刚毅的弧度。
最终，那只带着怯意又执着的手，结结实实地抵在了他紧实的左胸上！
掌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如同遥远战场的鼓点。
同时，她的身体也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契合点，不由自主地、整个扭动着贴靠上来，额头和脸侧全然埋进了他颈窝与胸膛之间那片温热坚韧的狭小空间。
她灼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衣料喷洒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麻痒和战栗。
这更进一步的、完全依偎入怀的姿势，让宇文成都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几乎寸寸断裂。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被藤蔓缠绕的岩石，动弹不得，呼吸再次滞住，浑身僵硬得像失去了所有知觉。
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怀里这颗“烫手的山芋”。
他冰冷的意志在咆哮，身体却违背主人意愿地僵在原地，成了她最安稳的依靠。
他想推开她！
可是她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她柔软的身躯带着温香软玉般的触感，就这样毫无防备、毫无心机地依偎着他。
那脆弱温顺的姿态，与白日的锋芒毕露，以及后来的满眼仇恨形成巨大反差。
一种前所未有、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像细细的蛛丝缠住了宇文成都那颗杀伐决断的心脏。
黑暗中，他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碰触她——是用属于将军的铁腕将她推开，划清界限？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冰封的面具下，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
那只未受伤的左手，悬停在半空，掌心向着她那因翻身而更加显得单薄、线条伶仃的肩背。
他应该推开她，推开这个身份不明、隐藏恨意的危险。
可手臂悬在半空，指尖却似乎感受到了她皮肤下血管细微搏动的温度。
她又在睡梦中不安地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弱的、小猫似的呜咽。
宇文成都紧绷的、带着力量感的手臂线条，无声地绷紧又松弛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循环。
悬在半空的手终于动了，却并非推开，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与生涩，缓缓落下。
最终，那宽厚的手掌，只是极其克制地、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距离感，轻轻覆在了她瘦削的后肩之上。
没有真正的拥抱。
这只是一种覆盖，一种隔着薄薄寝衣的、试探性的、笨拙的保护姿态。
他的掌心甚至不敢贴合，只是虚虚地覆盖着，指骨微微曲起，保持着一种武将持兵刃般的警戒和疏离。
然后，那只手极其轻缓地、极其短暂地、如同抚过初生羽毛般，在她肩背靠近手臂位置的布料上，僵硬地轻拍了一下。
又一下。
像敲击在某种坚冰上的微弱涟漪。
动作是生疏的、僵硬的，甚至带着点笨拙。
生硬无比，更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件……终于流露出依赖意味的危险珍宝。
但奇异地，那细微震动的力道，却仿佛有神奇的效果。
怀里的杨雪霁紧蹙的眉头竟缓缓松开了，她似乎感受到了这个生硬却存在的“怀抱”。
她埋在他腰腹间的脑袋拱了拱，像是找到了更舒服的港湾，环抱着他腰部的手臂也收紧了一点点，只有全然依偎和沉静的安稳呼吸。
她身体深处最后一点细微的、因梦境和不安带来的颤抖，也终于在他这生疏却坚定的“覆盖”下，缓缓平息了。
呼吸变得绵长安稳，整个人如同漂浮的小舟终于靠了岸，陷入了绝对黑甜的深眠。
最终，宇文成都维持着这个无比僵硬又无比贴近的姿势。
任由杨雪霁依偎着，嗅着他身上冷冽如雪松却又让她潜意识里感到安心的独特气息，陷入更深、更安稳的沉眠。
怀中温香软玉紧贴着他的腰腹线条，手臂环着他的腰。
他左手虚覆在她肩后，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又无比贴近的姿态。
若说他们亲密，可他的身体是绷紧的弓弦，他的目光幽深如寒潭，他的动作僵硬生疏，心底的坚冰未曾真正消融一分。
若说他们不亲密，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冰冷的疑虑与这具依偎在宇文成都怀里寻求庇护的火热娇躯之间，裂开了一道触手可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