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漠镇的日头是烧红的烙铁 —— 阿禾正午抵达时，滚烫的岩沙泛着白光，热浪裹着沙尘从镇外的岩漠涌来，打在脸上像小石子砸得生疼；连风都是热的，吹过裸露的手腕，能刮起细小的沙粒，留下浅浅的红痕。镇外的岩泉边围着几个村民，都用头巾裹着脸，只露双眼，泉边的沙棘丛被晒得蔫蔫的，叶子蜷成小筒，连空气都干得能拧出火来。他解开沾着瘴气的羊皮袄，怀里的《古法新用手记》被干热的风卷得哗哗响，纸页上林瘴镇贴的瘴叶标本旁，新画的岩泉图案还沾着墨痕，被热风晕出一圈淡黄痕。
“大夫！快跟俺走！俺家阿岩快晕过去了！” 个穿土黄色短打的后生扛着捆干沙棘枝跑过来，头巾上沾满沙尘，只露出双通红的眼睛。后生叫阿漠，是岩漠镇的牧人，他家的阿岩刚七岁，昨天跟着他在岩漠放山羊，晒了半天就喊头晕，今天一早皮肤就裂得渗血，连站都站不稳，呼吸还带着喘，像被热风吹干的小树苗。
阿禾跟着阿漠往镇东跑，脚下的岩沙烫得鞋底发疼，每走一步都要踢起细沙，迷得眼睛生疼。阿漠家的土坯房低矮简陋，屋顶盖着岩片，屋里没一丝凉气，阿岩躺在铺着干岩草的土炕上，脸色蜡黄得像枯沙棘叶，嘴唇裂得渗血，双手紧紧攥着胸口，每喘一口气都要张着嘴，喉咙里发出 “嘶啦嘶啦” 的杂音；他的胳膊和腿上满是干裂的血痕，像被沙尘刮破的羊皮，轻轻一碰就疼得哭；膝盖肿得像小沙包，裤腿被撑得发亮，连弯曲都做不到；最吓人的是他的指甲，泛着淡白，按下去半天才泛红 —— 像是气血被干热抽干了。
阿禾赶紧弯腰掏药箱 —— 他特意为岩漠镇备了两样关键仪器：一是便携式皮肤湿度检测仪（能测皮肤含水量，判断干热损伤程度），二是高温环境气血检测仪（能在高温下测血氧和脉压，应对干热气血痹）。可刚拿出皮肤湿度检测仪，就发现探头被沙尘堵满了，屏幕只显示 “探头堵塞”；再摸气血检测仪，开机后屏幕闪了两下就黑了 —— 高温让电池彻底死机，连充电都没反应！干热 + 沙尘的 “双重摧毁”，让仪器成了 “烫坏的哑巴”，这是阿禾行医以来遇到的最极端的仪器故障环境。
“这…… 这咋整？仪器都烫坏了，咋知道孩子干热伤得多重？” 阿漠蹲在炕边，手都在抖，眼泪混着脸上的沙尘往下淌。岩漠镇的病本就邪门，白天的干热耗气血、伤皮肤，夜里的凉风吹凝关节，沙尘还会堵气道，三者缠在一起形成 “岩漠干热气血痹”—— 伤皮肤、伤气血、伤关节还伤肺，往年镇里的老郎中遇到这种病，只能靠 “岩漠祭” 的 “晒石驱邪” 祈求平安，可去年祭典后，还是有两个孩子落了皮肤干裂的毛病。
屋门 “哐当” 一声被推开，个穿深褐色长袍的老人拄着岩玉杖走进来，杖头雕着岩神像，是镇里的祭官岩伯。岩伯的袍角沾着沙尘，手里还捧着块晒得滚烫的岩片：“是岩神发怒了！阿岩昨天在岩漠惊了神羊，得用‘晒石驱邪’—— 把孩子放在晒热的岩片上躺半刻钟，让岩气带走干邪，神怒消了，气血才能补！去年阿石家的娃没晒，现在皮肤还裂得流血！”
阿禾猛地抬头，指尖还停在药箱的烫坏仪器上，心里却没乱 —— 从林瘴镇的瘴气干扰到现在的干热损毁，他早练就了 “以手代仪、以俗为桥” 的本事。他先俯身摸阿岩的脉，指尖能感觉到脉搏细得像干沙棘枝，还带着快，每跳三下就弱一下：“脉率 120 次 \/ 分，脉压低于 18mmhg！是中度干热气血两虚！” 再用拇指捏阿岩的胳膊皮肤，捏起来像干硬的岩片，松开后没有半点回弹：“皮肤含水量不足 10%！重度干热损伤！” 最后让阿漠扶着阿岩坐起来，刚坐直就头晕得倒回去，还咳出一口带沙尘的痰：“干热伤肺 + 体位性低血压！气血根本撑不起身体！”
“岩伯！晒石会害死阿岩！” 阿禾的声音带着坚定，却没硬顶，“他现在皮肤裂得渗血，晒石的高温会让皮肤彻底焦掉，像把干柴扔在火里；气血本就虚，高温会让气血耗得更快，连呼吸都撑不住！岩神让岩泉长在镇里，是教咱们用泉水解渴，不是让咱们用热岩烤孩子！” 周围的村民挤在门口，分成两派：戴皮帽的老牧人附合岩伯：“老规矩不能破！没晒石祭，岩神会让干热更重！” 几个年轻媳妇却小声说：“听说这大夫在林瘴镇救了阿瘴，他懂气血的病！” 镇西的老郎中 —— 去年从潮汐镇探亲回来的阿汐，突然开口：“俺在潮汐镇见过他用湿敷降温，比晒石管用！”
岩伯盯着阿岩干裂的皮肤，手指紧紧攥着滚烫的岩片，指节都泛了白。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给你一个半时辰，要是阿岩能坐起来不头晕，皮肤不流血，就不搞晒石；要是不行，必须按规矩来！”
阿禾松了口气，转头对阿漠说：“快！去打岩泉的水 —— 要刚从泉里接的，带着凉气；再采沙棘叶 —— 要岩泉边的，没被晒蔫的；还有岩参，你家窖里藏的岩参还有吗？” 阿漠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岩泉水清冽冰凉，装在陶壶里还冒着白汽；沙棘叶翠绿带刺，沾着泉水珠；岩参是去年挖的，根须粗壮，带着土腥香。
阿禾先把沙棘叶洗净，放进陶盆，倒上岩泉水，泡了一刻钟，然后用桑镇带的桑皮布剪成小块，浸在沙棘泉水里：“这是‘沙棘泉湿敷法’，” 他边敷边解释，“岩泉水能降温，沙棘叶能修复干裂的皮肤，比晒石温和十倍！你看，敷上没一会儿，阿岩的血痕就不渗了！” 接着，他把岩参切成片，和林瘴镇带的红糖块（剩的不多了）一起放进陶罐，用文火慢慢熬煮 —— 文火能让岩参的药性慢慢渗出来，避免上火：“这是‘岩参红糖汤’，岩参能补气血，红糖能暖血脉，喝了能让气血慢慢补回来，比晒石烤出来的‘虚热’管用！”
岩伯没走，蹲在炕边盯着阿岩的皮肤，手里的热岩片慢慢凉了下来。阿岩敷了半刻钟湿敷，皮肤的干裂血痕果然淡了些，喝了小半碗岩参红糖汤，也能小声说 “渴” 了。阿禾趁机扶着他慢慢坐起来，可刚坐直，阿岩又晃了晃，脸色更白了 —— 气血还是没补上来！
“你看！还是不行！气血撑不住！” 岩伯突然站起来，伸手就要抱阿岩，“赶紧去晒石，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漠的媳妇 “哇” 地哭出声，伸手按住阿岩的肩：“再等等！再等等！”
阿禾的手心冒了汗，却没慌 —— 他想起在林瘴镇 “少量多次补气血” 的经验，又记起现代医学的 “循序渐进康复法”。他让阿漠把岩参红糖汤分成小碗，每半个时辰喂阿岩喝一口，别一次喝太多：“补气血像给干地浇水，一次浇太多会淹了苗，慢慢浇才能渗到根里！” 同时，他握着阿岩的脚，轻轻按揉脚踝的 “太溪穴”—— 这是滋阴补肾的穴位，能帮着固住气血；又按揉膝盖的 “足三里”，这是补气血的要穴，按揉能让气血循环更快。
岩伯站在旁边，看着阿岩的脸色慢慢从蜡黄变成淡红，眼睛慢慢亮了。没一会儿，阿岩突然说：“爹！我能自己坐了！” 他扶着炕沿，居然坐直了还不头晕，手指也能轻轻活动了！
“药不够了！岩参和沙棘叶只剩一点！” 阿漠突然喊出声，手里的空陶壶掉在地上。阿禾心里一沉 —— 镇北的阿石家孩子也得了同样的病，皮肤裂得比阿岩还厉害，要是没药，根本撑不到下一轮熬煮。他突然想起风沙镇的沙棘根能补气血，雾雨镇的菱角壳能固气血，赶紧让阿汐去调药：“你骑快马去风沙镇，要沙棘根；再绕去雾雨镇，要菱角壳，告诉他们是救孩子的气血！”
可没等阿汐出发，就有牧人跑进来：“岩漠起‘热沙暴’了！沙尘卷得像火墙，马根本跑不了！” 阿禾跑到镇口一看，果然 —— 岩漠方向的沙尘泛着红光，像燃烧的火墙，连太阳都被遮得只剩个淡红的圈。
“这可咋整？药调不来，阿石家的娃还等着救！” 阿漠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阿禾盯着屋角晒着的干沙棘根，突然有了主意：“用沙棘根代替岩参！根的补气血劲虽然弱些，却比没有强；沙棘叶不够，就加岩泉边的‘岩苔’—— 晒干的岩苔泡软了，也能修复皮肤；红糖不够，就用灶膛里的‘麦芽渣’—— 混着岩泉水煮，既能补气血，还能缓疼！”
他让村民们分头行动，有的挖沙棘根，有的采岩苔，有的刮麦芽渣，自己则跑去阿石家，用新配的药给阿石的孩子治疗。岩伯看着阿禾忙碌的身影，突然转身走进屋，没一会儿抱着个布包出来，里面是几根粗壮的岩参：“这是俺去年祭典后藏的，一直没舍得用，孩子的命比啥都重要。” 阿禾接过岩参，心里暖烘烘的 —— 从风镇到岩漠镇，这些守着民俗的老人，终是把孩子的健康看得比仪式更重。
日头偏西时，热沙暴终于小了些，阿汐也绕着岩缝回来了，身上裹满沙尘，手里捧着两袋药材：“风沙镇给了沙棘根，雾雨镇给了菱角壳，绕了五十里岩缝，马的蹄子都磨出血了！” 阿禾赶紧用菱角壳加岩参熬煮，给阿岩和阿石的孩子喝 —— 菱角壳的固气血效果比红糖更好，没一会儿，阿岩就能扶着炕沿慢慢走路，皮肤的干裂也基本长好了！
岩伯召集村民们，站在岩神像前大声说：“以后岩漠祭，不搞晒石了！改成‘岩泉祭’—— 热天采沙棘叶泡岩泉水，冷天熬岩参汤，让阿禾大夫教咱们补气血、护皮肤的法子！” 村民们欢呼起来，阿禾赶紧教大家辨干热气血痹：“看皮肤 —— 裂得渗血是干热重；看指甲 —— 按了不红是气血虚；看走路 —— 喘着走是气血不够，按这三看调药！” 他还教大家 “简易湿敷法”：“用岩泉水泡沙棘叶，敷在干裂的皮肤上，每天敷三次，比晒石管用！”
阿禾还特意教村民们储存药材：“沙棘叶要阴干了藏在陶罐里，岩参可以泡在岩泉酒里存着，热天也不会坏！” 岩伯蹲在旁边，用岩片在地上记着方法，还在旁边画了个小沙棘叶，像片带刺的小绿剑。
天黑时，岩伯让人把阿禾的法子刻在岩神像碑的背面，还把自己的岩玉杖送给阿禾：“这杖能探岩缝，也能帮你辨方向，带着它，走岩漠不迷路。” 阿漠把一袋沙棘叶、岩参和菱角壳塞进药箱：“沙棘叶阴干能存三年，岩参煮水方便，走到哪都能用。” 阿岩把自己画的皮肤湿度检测仪图送给阿禾，图上的仪器画着岩泉和沙棘叶，旁边写：“岩泉降干热，沙棘护皮肤，岩参补气血”。
离开岩漠镇时，村民们举着沙棘叶、岩参，跟着阿禾的马车送了很远。岩伯站在岩泉边，挥着岩玉杖喊：“以后遇到干热痹，就按你教的法子来！” 阿禾坐在马车上，手里捧着岩玉杖，药箱里的仪器虽然还沾着沙尘，却装着沙棘叶、岩参，还有阿岩画的小图。
他翻开《古法新用手记》，在 “岩漠干热气血痹应对” 那页写下：“岩漠镇岩漠干热气血痹（皮肤 + 气血 + 关节 + 肺）：仪器高温沙尘损坏时，‘三摸三看’辨症（摸皮肤：干裂渗血为干热重、看指甲：慢红为气血虚、观呼吸：喘促为伤肺）；‘双治方案’—— 外用沙棘泉湿敷（沙棘叶 + 岩泉 + 桑皮布）护皮肤降干热，内服岩参红糖汤（加菱角壳 \/ 沙棘根）补气血；配合穴位按揉（太溪 + 足三里），忌晒石高温，记自岩漠祭改俗”，旁边贴了片沙棘叶、岩参和岩苔，沙棘叶带刺翠绿，岩参根须粗壮，岩苔泛着淡绿。
马车驶离岩漠镇，岩漠的影子渐渐小了，干热的风也淡了些。阿禾摸了摸怀里的岩玉杖，又想起刚到镇时的慌 —— 仪器被干热沙尘烫坏、气血亏虚难补、晒石祭的争议，每一步都像走在火烫的岩沙上，可最后还是靠 “以手代仪” 的触感、“以俗为桥” 的沟通、“本地药材 + 跨镇调药” 的配合，把阿岩的病治好了。他终于彻底明白，“古法新用” 的核心从不是仪器多精密，而是 “懂症、懂药、懂人”—— 懂病症的机理，懂本地药材的特性，懂村民的民俗与担忧，这样才能在任何困境里找到生路。
前方的路还长，下一个镇子是 “湖泽镇”，听说那里的湖泽总裹着湿气，白天湿热闷人，夜里凉湿凝关节，容易引发 “湖泽湿热气血痹”，比岩漠镇的病更复杂，会同时伤皮肤、气血、关节、肺还伤胃肠。阿禾摸了摸药箱里的 “胃肠功能简易检测仪”（为湖泽镇准备的新仪器，能测肠鸣音），心里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只剩踏实 —— 他带着岩漠镇的沙棘叶、林瘴镇的瘴叶、潮汐镇的潮汐藤，带着一路攒下的 “手诊经验” 和 “民俗沟通法”，带着 “仪可毁、法可变、心不可离民” 的初心，不管湖泽镇的湿气多浓，都有信心走好这条医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