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正在专心地炼制一炉丹药,见到莫离,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但当她看到莫离眼中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沉重时,笑容微微一僵。
“夫君,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放下手中的药材,关切地问道。
莫离没有隐瞒,将任务简要告知了她。
苏瑶听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玉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瞬间涌上了水汽。
“葬……葬魔海核心?九死一生?非要……非要去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晋升元婴的喜悦被巨大的恐惧瞬间冲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片区域的可怕。
莫离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舍,但语气却异常坚定:“瑶儿,我必须去。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若让魔族成功,这要塞,这人族,乃至你我,都将不复存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苏瑶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衫。她知道夫君说的是对的,可那无尽的恐惧和担心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刚刚才觉得抓住了幸福,转眼间又要面临生离死别。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我答应你。”莫离捧起她的脸,郑重地擦去她的泪水,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你夫君我命硬得很,多少次必死之局都闯过来了,这次也一样!你安心在丹阁等我,好好钻研丹道,说不定等你成了八品丹尊,我回来还要靠你提携呢。”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苏瑶却哭得更厉害了,用力抱紧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良久,苏瑶才慢慢止住哭泣,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通红,却多了一丝坚强。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好几个玉瓶,塞到莫离手里。
“这是我这些日子炼制的所有高阶丹药,回元丹、解毒丹、凝神丹……还有这两枚‘六转护心丹’,能抵挡一次致命伤害……你都带上!一定……一定要用上!”她哽咽着,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莫离心中暖流涌动,没有拒绝,将丹药仔细收好:“谢谢娘子,有你的丹药,我如虎添翼。”
他又陪了苏瑶许久,温言安慰,直至她情绪稍微平复。
离开丹阁后,莫离又去库藏领取了大量符箓、阵盘、以及一些特殊材料,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随后,他来到指定的集合地点,与那八名即将同生共死的队员见面。
八人,四男四女,气息或凌厉,或阴沉,或平和,但眼神无一例外,都充满了决然与死志。他们看向莫离的眼神,有审视,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可和服从。显然,他们都已知晓莫离的经历和在此行中的关键作用。
没有过多的寒暄,简单的互相认识后,便开始了紧张的战术推演和配合演练。九人都是一时俊杰,很快便初步熟悉了彼此的节奏。
夜幕降临,莫离回到住处,苏瑶已经睡下,眼角还带着泪痕。他静静看了她许久,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然后悄然退出,盘膝坐在外间,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他神识沉入丹田,看着那在混沌灵珠中心摇曳生姿的青莲,以及珠内那缓缓扩张、生机渐生的微小空间。
明日,他将再入地狱。
但这一次,他并非独自一人。他身后有需要守护的爱人,身边有可托生死的战友,体内有混沌至宝。
翌日黎明,天色未明,铁壁要塞最深处的一处隐秘出发平台。
寒风凛冽,吹动着九道如同磐石般矗立的身影。莫离站在队首,身后是八名经过严格筛选、抱着必死决心的元婴死士。他们每个人都经过了最彻底的检查,携带的装备、丹药、符箓都是要塞所能提供的极限,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同九柄即将出鞘、刺入魔域心脏的致命匕首。
璇玑真人、茯苓大师等一众高层亲自前来送行,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诸位,人族的未来,系于此行。望你们……都能归来。”璇玑真人声音低沉,蕴含着无尽的期望与沉重。
没有豪言壮语,九人齐齐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离最后望了一眼丹塔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壁垒,看到那个正在为他祈祷的身影。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所有杂念,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出发!”
他低喝一声,祭出一艘通体漆黑、布满隐匿符文、形如鬼魅的特殊飞舟——这是议会特批的“幽影梭”,专为潜行打造。
九人无声无息地登上飞舟。幽影梭微微一颤,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幽光,悄无声息地滑出要塞防御大阵,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瞬间消失在茫茫魔域之中。
目标——葬魔海!
飞舟之内,气氛沉默而压抑。每个人都在闭目调息,将自身状态维持在巅峰。莫离的神识与“幽影梭”的核心相连,根据器灵“混沌”那微弱却精准的感应,以及队伍中那位元婴大圆满阵法宗师“天衍子”的推算,不断调整着方向,规避着魔气浓郁区和魔族巡逻队。
越是靠近葬魔海,周围的魔气就越是粘稠和狂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灵魂层面的压抑感。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的空间极不稳定,偶尔有扭曲的魔影和诡异的法则现象一闪而过。
“前方三千里,进入魔族密集巡逻区,空间褶皱增多,需低空潜行。”天衍子忽然开口,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演化星光的罗盘。
莫离立刻操控幽影梭下降高度,几乎是贴着地面那些狰狞的怪石和扭曲的魔植飞行,速度不得不减慢下来。
“左侧有高速移动单位接近!数量三,能量反应元婴中期!”队伍中负责神识侦查的“灵瞳”女修突然预警,她的双眼闪烁着淡银色的光芒。
“启动‘绝影’阵盘,全体敛息!”莫离毫不犹豫下令。
一位名叫“玄傀”的队员立刻祭出一面骨制阵盘,幽光闪过,飞舟的气息瞬间彻底消失,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三只骑着骸骨魔鹰的魔族巡逻队从他们头顶不远处呼啸而过,竟丝毫没有察觉。
如此这般,有惊无险地穿越了数道封锁线。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五日后,幽影梭终于抵达了葬魔海的外围。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众人也感到一阵心悸。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着黑色泡沫的“海洋”,但海水中并非水,而是粘稠的、由精纯魔气、污血、怨魂以及破碎法则混合而成的恐怖能量液!海面上耸立着无数巨大狰狞的骨骸,有些是上古巨魔的,有些则属于不知名的恐怖生物。空间在这里破碎不堪,巨大的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遍布虚空,时不时喷吐出混乱的能量风暴。无数强大的魔物在血海中沉浮,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而在血海的最中心,一道接天连地的暗红色光柱无比醒目!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骸骨和怨魂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虚影!祭坛周围,魔影幢幢,难以计数的魔族强者环绕守卫,滔天的魔威即便隔得极远,也让人神魂战栗!
那里,就是仪式核心所在!
“好可怕的魔威……这等规模的仪式,他们到底想召唤什么?”队伍中一名背负长弓的修士“羿”声音干涩。
“不能再前进了。”天衍子面色凝重地看着罗盘,“前方的魔气浓度和空间乱流,幽影梭也无法完全隐匿,必然会被发现。而且有极强的阵法笼罩,强行冲击等于自杀。”
莫离停下飞舟,将其隐匿在一处巨大的魔骨之下。九人悄然潜出。
“计划变更。幽影梭目标太大,我们分开潜行,最终在核心区域外汇合。”莫离果断下令,“灵瞳,持续侦查。天衍子,寻找阵法薄弱点。玄傀,布置干扰阵法,拖延可能出现的追兵。其他人,随时准备战斗!”
“是!”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如同鬼魅般散入浓郁的血色魔雾之中。
真正的潜入,现在才开始!
莫离将《幽影血煞步》施展到极致,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在嶙峋的怪石、巨大的骨骸间穿梭,巧妙避开一队队巡逻的魔兵。混沌灵珠微微运转,帮他抵消着大部分魔气侵蚀,并模糊感应着那仪式核心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悸动。
其他队员也各显神通,有的土遁,有的化身阴影,有的甚至模拟出低阶魔物的气息,艰难却坚定地向着中心区域靠近。
然而,葬魔海作为魔族重地,守卫之森严远超想象。
不久后,惨烈的遭遇战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率先被发现的是一名代号“石蛮”的体修,他擅长防御和力量,但隐匿稍差,被一队潜伏在血泥中的“噬魂魔蛭”发现,瞬间陷入围攻!他虽然奋力击杀了数只,但弄出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魔物和一支精英魔族小队!
“救石蛮!”莫离通过小队秘法传音,毫不犹豫地折返方向!
《血煞裂魂拳》轰出,直接将一名扑向石蛮的魔将轰得粉碎!同时《九霄御雷真诀》引动一道道细小却凝练的雷霆,精准地劈向那些噬魂魔蛭,至阳至刚的雷霆正是它们的克星!
队伍中的其他人也迅速支援而来。
“羿”拉开长弓,箭矢如同流星,每一箭都蕴含着破魔之力,精准点杀远处的魔族施法者。
“幽姬”身影如同鬼魅,短刃翻飞,专门切割魔物的喉咙和关节,手法刁钻狠辣。
“铁匠”则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燃烧铁锤,势大力沉,正面硬撼魔族重甲战士。
小队配合默契,瞬间将这支魔族小队和魔物剿灭,但战斗的波动已经传开!
“暴露了!快走!”天衍子急声道。
九人立刻向着预定汇合点急速突进!但四面八方,更多的魔族被惊动,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来!天空中有裂空魔蝠骑士呼啸,地面有各种狰狞魔物奔腾,整个葬魔海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玄傀!干扰阵法!”莫离大喝。
玄傀猛地将几面阵旗插入地面,一个扭曲光线和神识的阵法瞬间展开,暂时迷惑了追兵的视线。
但魔族之中亦有能人。一道强大的神识扫过,瞬间识破了幻阵!
“在那里!杀了他们!”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穿黑甲、手持魔刃的魔族统领(元婴后期)带着数名强悍手下,突破了拦截,直扑莫离等人!
“我来挡他!你们继续冲!”队伍中那名一直沉默寡言、气息如同山岳般的体修“磐山”怒吼一声,身体骤然膨胀,皮肤泛起金属光泽,主动迎向了那名魔族统领!
轰!
两者狠狠撞在一起,气浪翻滚!磐山喷出一口鲜血,竟真的短暂挡住了那名魔族统领!
“走!”莫离眼睛赤红,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带领其余人继续前冲!
每前进一段距离,都有人主动留下断后,用生命为队友开辟道路!
“羿”以生命为代价,射出一道贯穿数十名魔兵的箭矢长廊,力竭而亡!
“幽姬”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爆炸符箓,与一群扑上来的影杀者同归于尽!
“铁匠”怒吼着挥舞铁锤,最终被魔潮吞没……
当莫离、天衍子、灵瞳、玄傀以及另外两名队员终于冲杀到距离那核心光柱不足百里的区域时,原本的九人小队,只剩下了六人!且人人带伤!
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魔潮!前方,是一座笼罩在暗红色光罩下的、更加恐怖的魔族大营!那核心祭坛,就在大营之后!
而那名元婴后期的魔族统领,已经斩杀了磐山,再次追了上来,眼神冰冷嗜血!
绝境!真正的绝境!
“天衍子!破阵!需要多久!”莫离嘶声问道,一边挥拳将一只扑上来的飞行魔物砸碎。
“一炷香!至少需要一炷香时间寻找节点并破解!”天衍子满头大汗,罗盘疯狂转动,显然压力极大。
“灵瞳,玄傀,还有你们俩,为我护法!挡住他们一炷香!”莫离眼神决绝,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是!”存活的五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结成战阵,面对汹涌而来的魔潮和那名强大的魔族统领!
莫离则猛地盘膝坐下,并非休息,而是双手快速掐诀!他竟然在此刻,开始疯狂地吸收周围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狂暴污秽的魔气和死气!
“莫道友!你做什么!”天衍子大惊失色,如此行为无异于自杀!
但莫离不管不顾!《九转混沌煅灵法》逆转到了极致,丹田内的混沌灵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他在兵行险着!他要凭借混沌灵珠包容万象的特性,强行吞噬这无尽魔气,施展一门他刚刚从《万界星丹录》禁忌篇中参悟、却从未尝试过的恐怖丹术——或者说,是攻击法门!
“以魔为柴,以魂为引,混沌为炉……凝……万魔戮神煞!!”
莫离低吼着,七窍开始溢出鲜血,身体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魔纹,仿佛随时会入魔爆体!但他识海中的《星辰锻神术》星光璀璨,死死守住最后清明!
无穷的魔气被他强行吞噬,经过混沌灵珠的粗暴转化,凝聚于他的双手之间,化作一颗拳头大小、漆黑如墨、却散发着毁灭一切生灵气息的恐怖能量球!
这颗能量球出现的刹那,就连对面冲来的魔族统领都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