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钻进修表铺时，林夏发现科华的位置空着。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坐在柜台后，戴着金丝眼镜，用软布擦拭那些等待修复的旧钟表，阳光会在他认真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可今天，柜台后的木椅空荡荡的，工具箱的抽屉开了一半，里面的螺丝刀歪歪扭扭地躺着，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按颜色排序”的强迫症习惯。
“科华呢？”老周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攥着昨晚没吃完的槐花糕，“难道去买早饭了？”
陈默走到柜台前，指尖碰了碰桌上的怀表——是昨天那个小姑娘送来的古董表，此刻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五分，和墙上那台一直停摆的钟表时间分毫不差。更奇怪的是，怀表的玻璃罩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摸上去寒气刺骨，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不对劲。”陈默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翻看科华的工具箱，最底层的金属球——那个在游艇上用来中和闭环能量的“中和器”不见了，“他不是自己走的。”
螺螺突然对着后巷的门狂吠，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那扇门是昨晚科华亲手锁上的，此刻却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淡淡的白雾，像极了百慕大三角洲海面上的浓雾。
林夏推开门，后巷的青石板路上结着薄冰，冰面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不是人类的鞋印，也不是动物的爪印，而是一个个细小的齿轮印记，从修表铺门口一直延伸到巷尾的老槐树下，最后消失在树洞里。
“是齿轮的痕迹。”小张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冰面，“和科华那台会自己上弦的座钟齿轮一模一样，而且……”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这冰的温度太低了，在这种天气里根本不可能自然形成。”
苏菲举着摄像机，镜头对准老槐树的树洞，树洞里黑黢黢的，隐约能看到里面闪着金属的光泽。“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默捡起块石头，朝着树洞扔过去，石头没入黑暗的瞬间，传来一阵密集的“咔哒”声，像是无数齿轮在高速转动。紧接着，树洞深处透出幽蓝的光，光线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金属链条，正顺着树干往上爬，链条的末端，连接着细小的冰锥，闪烁着寒光。
“是智械的技术！”林夏的心脏猛地一沉，她认出链条上的闭环符号，和百慕大潜艇残骸上的符号完全相同，“但比之前的更诡异，带着……死亡的寒气。”
柜台后的落地钟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钟摆疯狂晃动，最后“啪”地一声断裂，掉在地上摔成碎片。钟面的玻璃裂开，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原本应该是黄铜齿轮的地方，竟爬满了和后巷冰面上一样的金属链条，链条上凝结的白霜，正顺着钟体蔓延，在地板上画出冰冷的轨迹。
“科华的中和器能克制这种能量。”陈默突然想起什么，“他肯定是发现了异常，带着中和器去阻止，结果……”
话音未落，修表铺墙上所有的钟表同时停摆，指针齐刷刷地指向三点十五分。空气中的温度骤降，窗玻璃上凝结出冰花，冰花的形状竟是无数个微型的闭环符号，层层叠叠，像一张冰冷的网。
螺螺对着冰花低吼，爪子扒在玻璃上，留下带血的抓痕。冰花被抓破的地方，露出外面的景象——巷口的路灯杆上，缠绕着同样的金属链条，链条的末端，挂着科华的金丝眼镜，镜片上蒙着白霜，霜花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被无数齿轮拖拽着，往老槐树的方向移动。
“科华！”林夏想去追，却被陈默拉住。
“不能碰那些链条！”陈默指着地上的冰痕，“它们会吸收热量，刚才石头扔进去都没了动静，人要是被缠住……”
老周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科华昨天修好的那块古董怀表。“这表昨晚忘给小姑娘了！”他把怀表往林夏手里塞，“科华说过，好的钟表能记时间，也能记方向！”
林夏握紧怀表，冰凉的表壳突然微微震动，指针挣脱了停摆的桎梏，开始疯狂转动，最后稳稳地指向老槐树的树洞，表盖内侧刻着的“1998年7月15日”字样，竟渗出淡淡的红光。
树洞深处的“咔哒”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老槐树的枝叶开始结冰，翠绿的槐花被冻成白色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陈默捡起地上的链条碎片，碎片在他掌心迅速凝结成冰，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他猛地甩掉碎片，掌心已经留下了黑色的印记，像被冻伤的疤痕。
“是‘时间冰’。”小张的声音带着恐惧，他终于在数据库里找到了匹配的记录，“智械的禁忌技术，能冻结目标的时间，将其转化为纯粹的能量，而载体……就是这些齿轮和链条。”
林夏看着怀表指针指向的树洞，又看了看陈默掌心的黑色印记，突然明白了科华留下的线索——他不是被抓走的，是主动走进树洞的，带着中和器，想从内部摧毁这个诡异的装置。
可怀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表盖内侧的红光渐渐变成了幽蓝，像极了树洞深处的光芒。
螺螺突然对着天空狂吠，林夏抬头望去，只见老槐树的树冠上，无数根金属链条正在编织一个巨大的网，网的形状，正是那个由三个三角形组成的闭环符号，而符号的中心，隐约能看到科华的身影，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冻结的雾气，只有手里的金属球，还在发出微弱的白光，抵抗着周围的寒气。
怀表“啪”地一声裂开，从里面掉出半张纸条，是科华的笔迹，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中写下的：
“它们在偷时间，从过去偷，从现在偷……小心那些停在三点十五分的钟，它们在等……”
纸条的后半部分被冰霜覆盖，看不清内容。
树洞深处的“咔哒”声突然停止，所有的金属链条都停止了移动，仿佛时间真的被冻结。
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是三点十五分？
科华想说它们在等什么？
老槐树的树干突然剧烈震动，树洞深处伸出一只由齿轮组成的手，朝着林夏的方向，缓缓抓来。那只手的指尖，凝结着晶莹的冰花，冰花里，映出了修表铺墙上所有停摆的钟表，每一个表盘里，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