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舟像条死鱼一样瘫在浅滩上，彻底没了动静。
船舱里，李凡嚼着那块印着滑稽笑脸的“存在感恢复饼干”，味道有点像受潮的墙灰，但效果似乎不错，至少他感觉自己从那种大型社死后的虚空状态里稍微挣脱出来了一点。
墨灵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新得来的、更大的沉渊墨铁和她之前收集的一些边角料放在一起比较，小脸上满是专注，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
“…密度更高…惰性灵力场更稳定…核心杂质分布…需要‘地肺之火’或者‘九天雷淬’才能初步熔炼…”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技术难题里，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惊险。
上官语儿则拿着本子和炭笔，正在详细记录李凡吃完饼干后的生理反应和精神状态变化，似乎想把“群体弱智光环”和“存在感恢复”都纳入她的研究范畴。
李凡看着这两个画风迥异却都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的姑娘，心里那点尴尬和后怕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取代。
虽然前途未卜，麻烦不断，但至少不是一个人硬扛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至少正常行动无碍了。
“这里不能久留，天机阁的狗鼻子灵得很，说不定还会摸过来。”
李凡打断了两人的沉浸状态。
“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墨灵抬起头，有些为难。
“可是…熔炼沉渊墨铁需要特殊的炉火…一般地火根本不行…而且还需要几种辅助材料隔绝污染反噬…”
李凡想了想，掏出宋念之前给的那枚求救符（现在更像是个多功能通讯器），尝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将“需要安全工坊和熔炼沉渊墨铁材料”的信息传递了过去。
几乎是立刻，符箓就微微发热，传回一道简短的灵讯，里面包含了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去‘百炼谷废料周转站’，找谷老三，提‘宋家丫头’，他会安排。材料清单另附。”
后面果然跟了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材料名称，许多李凡听都没听过。
“百炼谷？”
李凡愣了一下，想起这是东域那个专门收破烂…呃，是回收修真废料、提炼“浊铁”的宗门，据说和墨灵的机巧玄门还有合作。
宋念居然能把关系铺到那里？而且听起来还是个处理废料的地方？这倒是够隐蔽。
“就去这里。”
李凡拍板决定。
三人弃了那艘彻底报废的云舟，徒步离开浅滩。
在上官语儿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粉掩护下，他们倒是没再遇到追踪，几经辗转，终于在天黑前来到了位于中墟洲边缘地带、靠近东域方向的“百炼谷废料周转站”。
这里与其说是个工坊，不如说是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垃圾场。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废弃法器残骸、崩裂的炼丹炉碎片、耗尽的灵石渣、以及各种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疙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焦糊味和某种奇特的酸性物质气味。
几座简陋的炉窑正在冒着滚滚浓烟，一些穿着粗布衣服、浑身沾满油污和金属粉末的修士正在忙碌着，用各种粗犷的工具分解、熔炼那些废料，提取着有用的部分。
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一半、嗓门极大的老头，正对着几个学徒大声吆喝。
“…那块‘青曜钢’的边角料，对，就是那个，别扔，熔了还能掺点‘浊铁’打几把锄头…那边那堆飞剑残骸，分分类，能回炉的回炉，不能回炉的压碎了铺地。”
看来这位就是谷老三了。
李凡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姑娘走上前，按照宋念的吩咐，低声道。
“谷前辈，宋家丫头让我们来的。”
谷老三吆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过头，一双因为长期面对炉火而显得有些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凡三人，尤其是在上官语儿那用布条简单缠绕、却依旧渗出些许不祥黑色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
“宋家那小狐狸精？哼，净会给老子找麻烦。”
他嗓门依旧很大，但却挥挥手驱散了旁边的学徒，压低了声音道。
“跟我来。”
他带着三人七拐八绕，穿过堆积如山的废料，走进一个位于山壁深处的、更加隐蔽的洞窟工坊里。
这里温度明显更高，中央有一座造型古拙、通体由某种暗红色岩石垒砌而成的炉子，炉膛内燃烧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无色的火焰，散发出惊人的热力。
“老子的‘地肺之心’工作室，等闲人进不来。”
谷老三拍了拍那炉子，语气带着自豪。
“说吧，要炼啥？看你们这惨样，肯定不是寻常玩意儿。”
墨灵连忙将那块沉渊墨铁捧了出来。
谷老三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一把抢过去，仔细摩挲观察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沉渊墨铁，还是这么大一块，好东西，好东西啊！这玩意儿可是炼制防护法宝的顶尖材料，能天然化解灵力侵蚀，尤其对某些阴邪玩意有奇效，你们从哪搞来的？”
“沉宝湖底。”
李凡含糊道。
“前辈，能炼吗？我们急需一副能隔绝…呃…特殊污染侵蚀的臂铠。”
他指了指上官语儿的手。
谷老三看了一眼上官语儿的手臂，脸色凝重了几分。
“嘶…这气息…有点邪门啊…怪不得宋丫头让你们来找我。行，这活儿老子接了，正好试试我这‘地肺之心’的火力够不够劲。”
他显得极其兴奋，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立刻就开始清点墨灵递过来的材料清单，一边看一边点头摇头。
“…‘吸灵铜粉’有库存…‘寒髓珠’我这没有，得用‘千年玄冰屑’替代，效果差一点但也能用…‘星纹钢’？要那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干嘛？不如加点‘浊铁精粹’，结实耐造。”
墨灵在一旁小声地提出自己的技术建议，虽然结结巴巴，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谷老三非但不嫌她啰嗦，反而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还争论几句，一老一少竟然很快沉浸到了技术讨论中，把李凡和上官语儿晾在了一边。
李凡乐得清闲，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休息。
上官语儿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堆满了各种奇异废料和半成品的洞窟，时不时拿起某个零件或矿石碎片感应一下，然后又放下，继续记录。
过了一会儿，谷老三似乎和墨灵敲定了初步方案，需要去库房找几样辅助材料。
他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洞窟里只剩下李凡三人和那个燃烧着无色火焰的炉子。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普通学徒衣服、看起来有些瘦弱、戴着厚厚水晶眼镜的年轻男子，端着几杯清水走了进来，态度谦卑。
“几位客人，师傅让我送点水过来。炼制还需要准备一会儿，请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