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医谷分舵那间弥漫着混合药香的小院里，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李凡生无可恋地趴在熟悉的竹榻上，精壮的后背再次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残留着之前密密麻麻的针眼。
上官语儿正拿着一块温润的、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青色玉石，在他后背的经络穴位上缓缓移动，玉石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青色光痕。
旁边的小木桌上，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水晶沙漏般的仪器正在运行，里面流动着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粉末，粉末的流动速度和轨迹似乎随着玉石在李凡背上的移动而不断变化。
“唔…嗯…啊…”李凡忍不住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哼唧唧。
那玉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触感，接触皮肤时很舒服，但当它滑过某些穴位，尤其是之前被“晦蚀符文”缠绕过的关键节点时，会引发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胀痛感，让他忍不住扭动身体。
“别动。”上官语儿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干扰数据采集。”
李凡只能强忍着，把脸埋在软枕里，瓮声瓮气地吐槽。
“上官大夫…咱商量个事…下次能不能…换个温柔点的采集方式？比如…号个脉？看个舌苔？实在不行…你问我答也行啊。这玩意儿…又凉又麻又疼…跟受刑似的…”
“经络灵力流转、气血运行、‘存在特质’锚定波动…无法通过问诊获取。”
上官语儿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沙漏仪器里粉末的流动。
“号脉只能感知气血大略。舌苔只能看表象。唯有‘灵枢玉’配合‘气机沙’，才能精准捕捉微观层面的能量扰动和污染残留。”
她顿了顿，补充道，“疼痛感，说明该区域污染残留活跃，或者经络存在淤堵。”
李凡：“……”（行吧，你有理！你是大夫！）
他认命地趴着，感受着那块该死的玉石在后背游走，心里把不靠谱的系统骂了一百遍。
要不是这破系统搞什么“存在感流失”，他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吗？
就在这时——
一声巨响，分舵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
门板直接飞了出去，砸在院角的药圃里，压坏了几株珍贵的灵草。
“妖女！滚出来受审！”
一声充满怒气和威严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小小的院落里响起。
紧接着，几个身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紫色锦袍、胸口绣着金色药鼎纹饰的老者。
他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三缕长须，本应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却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怒意。
他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身穿紫衣、气息彪悍的修士，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凌厉，显然修为不弱。他们腰间都挂着药王谷的紫玉腰牌。
药王谷的人，而且来者不善。
李凡一个激灵就想从竹榻上爬起来，却被上官语儿用那块“灵枢玉”轻轻按在背心大穴上，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让他动弹不得。
“别动。数据采集关键期。”
上官语儿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踹门而入的不是一群凶神恶煞，而是几只聒噪的麻雀。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些人一眼，只是专注地看着沙漏仪器里粉末的流动轨迹。
“放肆！”那紫袍老者见上官语儿竟敢无视他们，更是怒火中烧，须发皆张，指着上官语儿厉声道。
“上官语儿！你勾结这个来历不明、身怀邪祟的废物，在中墟洲招摇撞骗，还用你那歪门邪道的‘毒术’害人！真当我药王谷无人吗？！”
李凡趴在榻上，听到这话差点气笑了。邪祟？废物？招摇撞骗？他刚想反唇相讥，却感觉背心又被上官语儿按了一下，示意他噤声。
上官语儿终于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透过轻纱，平静地看向那紫袍老者。
“孙长老。我天医谷行事，自有法度。治病救人，问心无愧。何来‘招摇撞骗’？何来‘害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小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
孙长老怒极反笑，他猛地一指院门口方向（虽然门已经没了）。
“就在刚才，坊间已有传言，你为了研究这个废物体内的邪祟，不惜动用剧毒之物，甚至引动‘晦’的反噬，将自己也染上不祥，你这双手。”
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上官语儿缠着布条的右手食指。
“就是证据，如此行径，与魔道何异？还敢狡辩？”
他身后的四名药王谷修士同时上前一步，强大的灵力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锁定了院中的上官语儿和李凡，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趴着的李凡心中一惊，这老东西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上官语儿手指被污染的事，连宋念都是刚知道没多久。
上官语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对方话语中的信息。
她没有否认手指受伤，只是平静地反问。
“所以，孙长老带人强闯我分舵，踹毁大门，就是为了验证一个‘传言’？药王谷的行事法度，何时变得如此…粗鲁？”
“你！”孙长老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休要逞口舌之利，本座今日前来，是代表药王谷，给你最后一次警告。”
他声色俱厉，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
“立刻断绝与这废物的往来，停止你那危险的‘毒术’研究，滚回你的天医谷闭门思过。若再让本座发现你用毒术‘害人’，或者与这等邪祟纠缠不清……”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
“休怪药王谷不讲同属丹道的情面，定要踏平你这藏污纳垢的破分舵，将你这妖女连同这废物一起，打入‘丹狱’，永世不得超生。”
“丹狱”二字一出，连李凡都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那可是药王谷关押重犯和试验品的地方，据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完整出来。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和污蔑，上官语儿依旧平静。
她缓缓收回了按在李凡背上的“灵枢玉”，小心地放回医药箱里。
然后，她站起身，面对着气势汹汹的药王谷五人。
她没有看孙长老，而是将目光转向小院门口。
那里，不知何时围拢了一些被巨响和争吵吸引过来的街坊邻居和路人。
他们大多是些底层散修或小商贩，平日里对天医谷半信半疑，此刻都伸长了脖子，带着好奇、畏惧和一丝看热闹的神情，望向院内。
上官语儿清澈的目光扫过这些围观者，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轻轻解下了右手食指上缠绕的布条。
一道清晰刺目的灰黑色细纹，如同活物般盘踞在她白皙纤长的食指指尖，散发着淡淡的阴冷和不祥气息。
围观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就连孙长老身后的四名修士，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忌惮。
“看，本座说的没错吧，这就是被‘晦’污染的明证，妖女，你还有何话说？”
孙长老像是抓住了铁证，厉声喝道，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