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主庞大的身躯在净化之光中彻底湮灭,只留下异空间里漂浮的、尚未平息的能量余波,如同暴风雨后浑浊的海面。谢十三缓缓从半空落下,双脚踏在焦黑破碎的大地上,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强撑着站稳,环顾四周。
目光所及,尽是疮痍。断裂的兵刃插在泥土里,冒着缕缕青烟;曾经巍峨的建筑只剩下扭曲的骨架,无声地诉说着抵抗的惨烈;空气中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味,还有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冰冷的星辰尘埃的气息。幸存下来的战士们,或倚着残垣喘息,或跪在地上为同伴合上不瞑目的双眼,每一张脸上都刻满了极致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胜利了吗?谢十三感受着体内那两股交织的力量——龙魂水晶的灼热与万千种族信念的磅礴——它们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近乎撕裂的痛楚。他知道,这远未结束。头顶那片刚刚愈合的天空,依旧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墟主虽败,但那道连接着恐怖源头的空间裂缝,只是暂时隐去,并未真正消失。它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时可能再次崩裂,涌出更黑暗的潮汐。
必须趁现在!在敌人喘息、空间结构最不稳定的此刻,将其彻底封死!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灰烬味的空气,将手中那枚光芒略显黯淡的龙魂水晶高高举起!
“嗡——!”
水晶仿佛感应到他决绝的意志,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一轮初升的骄阳,驱散了笼罩战场的阴霾与死寂!光芒与天空中残留的空间涟漪产生奇异的共鸣,发出低沉的、撼动心魄的嗡鸣。
谢十三闭上双眼,开始吟唱。那是一种极其古老、音节拗口的咒文,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耗损着他巨大的心神,声音低沉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不像人语,更像是对着宇宙本源发出的、源自洪荒的祈唤。
“以龙魂为引,万灵信念为基……封!”
随着他的吟唱,周围那些尚未倒下的强者,无论是人族修士、妖族战士,还是其他异族的勇士,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纷纷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他们或举起残破的武器,或双手结印,将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束,汇向谢十三,汇向他手中的龙魂水晶!
这股汇聚了万千信念的能量洪流,磅礴到令人窒息,如同百川归海,涌入谢十三体内。他身体剧烈颤抖,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他咬紧牙关,将这股足以撑爆星辰的力量,全部导向天空某处看似虚无的点!
“轰隆隆——!”
那里,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折叠,发出如同亿万块玻璃同时被碾碎的刺耳尖啸!一道模糊的、边缘闪烁着不祥黑光的裂缝雏形,被硬生生从虚空中逼了出来!裂缝深处,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窥视,传来墟主残留意志的、充满恶毒和贪婪的嘶吼,化作实质的精神冲击,试图瓦解这封印之举。
“休想!”谢十三双目赤红,怒吼一声,将龙魂水晶的力量催发到极致!那璀璨的光芒不再仅仅是光,而是化作无数条由纯粹信念构成的、闪耀着金光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游龙,狠狠缠绕上裂缝的边缘,向内绞杀!
这是一场无声的角力,是新生之光与腐朽黑暗的终极对抗。空间在哀鸣,大地在震颤。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
终于,在谢十三几乎要油尽灯枯、身形摇摇欲坠之际,那狰狞的空间裂缝,在金色锁链的死死缠绕下,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碎裂声,如同巨兽合拢了獠牙,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弥合、收缩,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尽管依旧布满尘埃,但那种令人心悸的撕裂感,终于消散。
入侵的残余敌军,失去了来自裂缝的能量补给和指令,瞬间如同无头苍蝇,士气崩溃,四散逃窜。
阳光,真正的、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上,照亮了幸存者们脏污却闪烁着泪光的脸庞。希望,如同巨石下顽强钻出的嫩芽,重新在每个人心中滋生。
谢十三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龙魂水晶的光芒彻底黯淡,变得如同普通的石头。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脱,眼前发黑,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封印一道裂缝,不过是斩断了敌人一条触手。墟主本体仍在黑暗深处,这场战争,远未到终局。只要那根源不除,今日的牺牲与胜利,终将化为泡影。
他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向那些相互搀扶着、向他汇聚而来的人群。他看到了一双双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信仰的依赖和期盼。
他不能倒下。
他是斩断黑暗的那把剑,是凝聚人心的那面旗。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荆棘,深渊还有多深,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这些将希望寄托于他的人们,为了那些永远倒在黎明前的战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挺直了几乎要弯下的脊梁。前方的路,注定布满硝烟与骸骨,但他必须带领他们,找到那条通往最终胜利的、渺茫却必须存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