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上的字迹刚浮现完，白云飞就把它塞进内袋，手指在布料上压了两秒。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眯起眼往前看，陆泽已经走出十几步，背影被昏黄的天光勾出一道瘦长的影。
两人没再回头。
荒原的地表干裂，踩上去像踏在碎骨上。每走百米，白云飞就停下激活一次信标。第三次启动时，玉牌边缘泛起微弱的红光，随即抖了几下，像是被什么咬住了一样。陆泽立刻蹲下，手贴地片刻，低声说：“底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活物。”白云飞也趴下来，耳朵贴着地面，“是能量流，规律得很，每隔七秒推一次。”
陆泽抽出雷杖，在空中划了半圈。一道细风绕着他指尖转了两圈，忽然偏斜，朝着左前方一处塌陷的裂谷弯去。他抬手一抓，风里夹着一股腐味。“那边——雾不对劲，风穿不进去。”
他们低身靠近。越往前，空气越沉，呼吸都像吸着湿棉絮。裂谷边缘的沙石泛着暗紫，碰一下就簌簌往下掉。白云飞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符，轻轻一抖，符纸无声燃尽，灰烬却悬在半空，慢慢聚成一个歪斜的箭头，直指谷底。
“反侦阵。”陆泽皱眉，“能锁外来气息。”
“那就别让它闻到。”白云飞解下斗篷，撕下一角递过去，“裹住口鼻，闭气行功，用皮膜换气。”
陆泽点头，把布条缠紧。两人贴着岩壁挪下去，脚底踩的是凝固的黑泥，踩一脚就黏一层。走到谷底，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半埋地下的建筑群，顶部被黑雾罩着，像蒙了层油纸。外围一圈扭曲的柱子插在地上，柱身爬满枯藤般的纹路，正一明一灭地闪。
“那是灵脉。”白云飞盯着那些柱子，“被人炼过，倒着走。”
陆泽凝神看了会儿：“他们在抽地气，往里灌混沌能。”
他们绕到侧后方，找到一处崩塌的岩缝。透过缝隙，里面是个环形大殿，数百名黑袍人盘坐在地上，头顶悬浮着一座青铜装置——三足鼎形，底部连着粗管扎进地底，上方一根螺旋柱升至半空，不断将紫黑色光流输进中央一根巨柱。
“那就是提取器。”白云飞低声说，“看信徒头顶的光丝，全连在上面，像在喂它。”
陆泽眯眼：“动作太齐了，不像人在练，倒像被牵着走。”
“不是练功。”白云飞突然压低声音，“是充能。你看他们呼吸节奏，和那柱子的脉动一致。”
他们盯了整整一炷香时间。信徒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批，交接时动作僵硬，有人起身时膝盖都没弯，直接站直，像提线木偶。守卫分布在四个角落，手持黑刃，来回走动，路线固定，每十分钟一趟。
白云飞从怀里摸出一块刻了纹路的石板，用指甲在背面划了几道，记下巡逻间隔。陆泽则取出一枚风晶，捏碎后让风带着残息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数据自动刻进记忆。
“该走了。”白云飞收好石板，“再留下去，风向要变了。”
他们退回岩缝外，正准备撤离，远处传来犬吠。三只黑犬拖着铁链，鼻子贴地跑来，身后跟着三个信徒。白云飞立刻拽陆泽趴下，两人顺着沙层往下挖，直到整个人埋进去，只留鼻孔透气。
犬群在十步外停住，狂叫不止。一个信徒挥手，其中一只狗猛地抬头，冲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嘶吼。那人皱眉，往前走了两步。
陆泽指尖一动，掌心凝出一团风。他轻轻一弹，风团飞出去二十丈，撞上一块岩石，“啪”地炸开一小片沙尘。
狗群立刻冲了过去。
两人趁机翻身爬出，贴着谷壁疾行三十多米，直到确认没人追来，才敢停下喘气。白云飞从怀里掏出那瓶稀释液，两人各喝了一口。药液入喉，皮肤上那种被黏住的感觉立刻退了。
凌晨时分，他们抵达安全区边界。白云飞再次激活信标，输入一串密文，坐标瞬间传回学院。
工坊内，李冰正站在沙盘前核对协议最后一行参数。桌上的玉牌突然震动，她一把抓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加密坐标和两个简图：一个是基地轮廓，一个是信徒轮值表。
她立刻转身走向角落。
凌云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地图。她盯着玉牌传来的图像，手指一点，沙盘上的魔法界地形立刻亮起，东南角浮现出一个红圈，大小、位置与图纸完全吻合。
“是这里。”她声音很平，但眼神沉得厉害。
门被推开，白云飞和陆泽走进来，衣服上还沾着黑泥。白云飞直接走到沙盘边，把手里的石板放在桌上。“外围有十二根倒灵柱，屏障最弱在西北角，每两个时辰会断流一次，大概持续两刻钟。”
陆泽补充：“风向从东偏北，清晨三点到五点之间，气流会撕开屏障一角，足够一人潜入。但那个时间，信徒刚好换班，守卫最多。”
李冰拿起石板翻看背面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这个提取器……它不只是抽能量，还在改地脉走向。如果一直运行，三个月后，整个东南界的灵脉都会倒灌。”
“那就不能等三个月。”凌云把地图摊开，手指重重戳在提取器位置，“必须拆了它。”
“再派一队人确认一下？”李冰抬头，“单靠一次侦查，万一漏了什么……”
“没时间了。”凌云打断她，“你看这个轮值周期——他们明天就要升频。一旦进入第二阶段，屏障强度翻倍，到时候我们连靠近都难。”
白云飞点头：“我们看到的最后一批信徒，身上已经有黑纹爬上脖颈，像烙印。这玩意儿不是临时用的，是长期扎根。”
陆泽看着沙盘：“而且那个装置，结构跟星序阵有点像，但所有节点都是反的。他们在建一个‘逆阵’，目的可能不只是抽能。”
空气静了一瞬。
李冰迅速调出协议界面，手指飞快敲击。“我可以做个干扰程序，模拟星序共振频率，在他们升频瞬间打乱节奏，让装置过载。”
“多久能好？”凌云问。
“四个小时。”
“够了。”凌云看向白云飞和陆泽，“你们休息两个钟头，然后准备行动。突袭定在明晨三点，窗口只有两刻钟，必须精准切入。”
白云飞活动了下手腕：“我走西北角，破屏障。”
陆泽冷笑一声：“我带风雷流进去，直接炸核心。”
“不行。”李冰突然抬头，“装置过载时会有反冲，雷能太猛，容易提前引爆。得先切断地脉连接，再扰频。”
凌云盯着沙盘，缓缓点头：“那就分两步。白云飞负责断脉，陆泽控场，等干扰生效后再动手。”
她抬眼，目光扫过三人：“这次不是防守，是斩首。谁都不能出错。”
李冰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屏幕上最后一行代码刚刚成型。她按下回车，程序界面跳出绿色提示：【干扰信号已绑定，等待触发指令】
沙盘上的红光缓缓转动，把那个三年前被铅笔圈出的位置彻底覆盖。地图边缘的笔迹早已模糊，如今只剩一道深深的压痕，像旧伤疤上又添了新裂口。
凌云伸手摸了摸沙盘边缘，指尖蹭过那道凹痕。
她的手腕微微一动，吞天葫在袖中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