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闷响还在耳边回荡，李冰已经站在了东北矿区入口。她脚下一寸寸裂开的土层像是干涸的河床，踩上去沙沙作响。吞天葫在她怀里微微震着，不是警告，也不是躁动，而是一种低频的共鸣，像在回应什么。
张易遥从矿道侧壁后走出来，脸色发白，声音压得很低：“又来了，就在刚才，监测仪爆了一组数据峰值。我们派了两个脉师下去做初步净化，结果……人现在意识不清，经络里全是黑丝一样的东西。”
李冰没说话，把手贴上吞天葫表面。葫芦壳上的纹路正缓慢流转，银光一闪一闪，像是在读取某种频率。她闭眼，灵脉感知顺着地表渗入地下三百米，立刻触到一团黏稠的能量团块——它不像是静止的污染源，反而像活物，在灵脉分支里缓缓蠕动，还带着微弱的搏动感。
“不是残留。”她睁眼，“是茧。”
张易遥点头：“我们发现矿道深处有黑色黏液渗出，碰到就腐蚀布料。脉师用常规净化流试了一次，刚接触就被反冲回来，那股能量顺着他们经络往心脏爬。”
李冰把吞天葫交给他：“你带伤员撤到外围节点，设临时屏障，别让他们接触任何灵脉流动。我下去。”
“你一个人？”
“它认得路。”她指了指葫芦，“而且这次的东西，会‘记仇’。”
张易遥还想说什么，但她已经迈步进了矿道。岩壁湿滑，泛着暗红光泽，像是被高温烘烤过又迅速冷却。空气里有一股铁锈味混着腐草的气息，吸一口喉咙就发紧。她没用照明术，而是让吞天葫浮在身前半尺，它释放出一圈极淡的金光，照出前方地面一道道细密裂痕，裂缝中渗出黑色胶状物，正一寸寸向通道中央蔓延。
吞天葫震动频率变了，节奏加快。她知道这是接近核心的信号。
再往前五十步，通道突然开阔，露出一个天然溶洞般的空间。四条灵脉支流在此交汇，形成一个灰白色石台，上面刻着旧时李家设下的封印符文。可此刻，那些符文全被一层黑膜覆盖，石台中央，一团拳头大小的暗色物质蜷缩着，表面不断鼓起又塌陷，像在呼吸。
李冰蹲下身，从背包取出三颗金系水晶。这些是她早先预埋的净化阵核心，原本用于拦截影子能量，但现在，它们必须承担更重的任务。
她先把一颗水晶嵌进石台东南角的凹槽，双手结印，引动自身灵力注入。水晶亮起，金光如针线般刺入黑膜，可刚深入两寸，那团暗茧猛地一颤，黑膜翻涌，竟顺着光线倒卷而上，直扑水晶本体。
她立刻切断灵力连接，水晶光芒熄灭。
“它在反击。”凌云的声音从徽章传来，“这团能量已经和灵脉局部同频，普通净化等于在刺激它苏醒。”
“那就不是净化。”她说，“是剥离。”
她取出第二颗水晶，这次没急着激活，而是先将吞天葫放在石台边缘。葫芦自动旋转半圈，底部纹路对准石台中心，随即释放出一股柔和的平衡能量，像水波一样漫过整个区域。那团暗茧的动作慢了下来，黑膜波动也趋于平缓。
就是现在。
她把第二颗水晶嵌入正北位，第三颗嵌入西南，双手同时掐诀，三处水晶同步亮起。金光不再直冲核心，而是以环形波的方式，从外向内层层推进，像梳子理顺打结的线头。
黑膜剧烈扭曲，发出类似摩擦金属的声响。石台开始轻微震颤，裂缝扩大，几缕黑液喷溅而出，落在她袖口，立刻冒起白烟。她没躲，继续输出灵力，额头汗珠滚落，砸在石台上瞬间蒸发。
吞天葫忽然飞起，悬停在三道金光交汇的中心点，外壳完全转为银白，释放出更强的调和场。三股金光终于融合成一道螺旋光柱，笔直刺入暗茧。
“嗤——”
一声闷响，像是热铁浸水。黑茧剧烈抽搐，表面裂开细缝，里面透出猩红光点，仿佛无数只眼睛睁开。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她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呼吸一滞。
可就在这时，那股力量又戛然而止。红光退去，黑膜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内部晶莹剔透的茧壳。金光继续渗透，直到整团物质彻底瓦解，化作一缕黑烟，被吞天葫一口吸入。
溶洞安静下来。
她收手，双腿一软，差点跪倒，撑住石台才稳住身体。三颗水晶全部黯淡，其中两颗出现裂纹。吞天葫缓缓落回她掌心，温度比之前高了不少，表面多了几道新的细纹，像是记录了刚才那场对抗的痕迹。
她喘了几口气，盘膝坐下，重新引导灵脉能量修复自身损耗。地下的波动已经平息，灵脉流速恢复正常节律，没有再出现异常搏动。
但吞天葫仍没有安静。
它躺在她腿上，壳体缝隙间偶尔闪过一丝银光，频率极低，像是在监听什么。
她没动，闭目感知地脉细微变化。十分钟过去，一切稳定。她拿出通讯器，接通张易遥。
“清理完成，污染源已瓦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两名脉师生命体征平稳，黑丝状能量正在被体内免疫系统逐步清除。基地已启动二级防护，所有外围节点进入待命状态。”
“好。你不用回来了，让他们好好休养。我留在这里守一阵。”
“你要一个人？至少留个联络通道。”
“吞天葫在。”她说，“它比我更警觉。”
通讯切断后，她从背包取出一块小型监测阵盘，嵌入石台残存的符文槽中。阵盘亮起蓝光，开始记录地脉能量波动频率。她又在四周布下三枚微型预警符，全部链接到随身终端。
做完这些，她靠在石台边沿，吞天葫搁在膝前。
溶洞顶部有水滴落下，砸在石面上，声音清晰。
她忽然察觉，吞天葫的银光闪动节奏，和水滴落下的间隔，竟然一致。
她睁眼，盯着葫芦。
下一滴水还没落下，吞天葫却提前闪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又等了三秒，水滴才“啪”地落下。
吞天葫再次闪烁，比实际落点快了半拍。
它不是在记录现在。
它在预判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