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对谈后不过数月,长安城内的气氛便悄然变得凝重起来。正如嫪十七所预料,刘邦对异姓诸侯王的削藩行动,已悄然拉开序幕,而第一个被盯上的,便是拥有 “兵仙” 之称的楚王韩信。
彼时,韩信刚就封楚王不久,在楚地深得民心,时常巡视封地,操练兵马。刘邦听闻后,心中猜忌更甚,却又忌惮韩信的军事才能,不敢贸然出兵。谋士陈平见状,献上一计 —— 伪游云梦。刘邦依计而行,对外宣称要前往云梦泽(今湖北江汉平原一带)巡游,沿途会召见各地诸侯,实则早已暗中部署兵力,准备伺机逮捕韩信。
当刘邦的车驾抵达楚地边界时,韩信果然按照诸侯礼节,率领百官前往郊迎。他身着楚侯礼服,手持玉圭,满心以为只是寻常的君臣相见,却不知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早已布下。就在韩信躬身行礼的瞬间,刘邦使了个眼色,早已埋伏好的卫士突然冲出,将韩信团团围住,以 “有人告发谋反” 为由,当场将其逮捕。
韩信又惊又怒,高声辩解:“臣在楚地,安抚百姓,整顿军备,皆为守护陛下疆土,何来谋反之心?此乃有人诬告!” 可刘邦心意已决,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下令将韩信打入囚车,押往长安。抵达长安后,刘邦虽因 “证据不足” 未将韩信处死,却废除了他的楚王爵位,贬为淮阴侯,将其软禁在长安城内 —— 一代兵仙,从此失去了赖以驰骋的兵权,只能在府邸中郁郁寡欢,昔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剪除韩信后,刘邦的削藩行动并未停止。不久后,他又以 “私通匈奴” 为由,出兵征讨韩王信(与韩信同名,为韩襄王后裔),韩王信兵败后逃往匈奴,其封地被收归中央;赵王张敖(张耳之子,亦是刘邦的女婿)因部下谋逆,被刘邦牵连,废除赵王爵位,贬为宣平侯;代相陈豨因在代地拥兵自重,被刘邦认定为 “意图谋反”,派樊哙、周勃率军征讨,陈豨兵败被杀,代地也被纳入中央管辖范围。
短短一年间,数位异姓诸侯王或被废、或被杀、或逃亡,朝中气氛日益紧张。那些曾在楚汉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功臣,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长安城内,官员们见面时不再谈笑风生,反而多了几分警惕;大臣们上朝时,也不敢轻易进言,唯恐触怒刘邦,引来杀身之祸。连平日里最受刘邦信任的萧何,也不得不通过 “自污名节” 的方式,故意强占百姓田宅,降低自己的声望,以消除刘邦的猜忌。
身处太史署的嫪十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深知自己 “项氏旧部” 的身份本就敏感,如今朝中局势如此紧张,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政治旋涡。因此,他变得越发谨小慎微,除了每日按时去太史署点卯,整理典籍档案,几乎足不出户。他将自己的府邸打理得极为简朴,平日里从不与外人往来,甚至连太史署的同僚,也刻意保持距离,试图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如同尘埃一般,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嫪十七像往常一样从太史署返回府邸,刚踏入院门,便看到门房捧着一封绢书,神色犹豫地站在院中。“大人,方才有人将这封绢书放在府门外,没有署名,只说务必亲手交给大人。” 门房将绢书递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嫪十七心中一动,接过绢书。只见绢书用素色丝绸制成,折叠整齐,没有任何署名,也没有封泥。他将绢书展开,只见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字:“城南废祠,今夜三更,有要事相商。”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着一个极细微的图案 —— 那是一个形似 “项” 字片旁的符号,是昔日项氏旧部在暗中联络时曾使用过的暗记!
“项氏余孽?” 嫪十七的心猛地揪紧,手中的绢书险些掉落。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当年逃脱的项氏遗孤派人来联络他?还是刘邦设下的陷阱,故意用项氏暗记引诱他上钩,以 “勾结项氏余党” 的罪名除掉他?亦或是其他心怀叵测之人,想利用他挑起事端?
他拿着绢书,在院中徘徊良久,内心纠结万分。他深知此事风险极大,一旦前往,很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若是不去,他又心有不甘 —— 自项羽死后,一直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暗中给他传递消息(如之前项氏遗孤逃脱的讯息),这封绢书或许就与这股力量有关,若能借此弄清真相,或许能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甚至能了解到项氏余党的真实情况。
“罢了,横竖都是身处险境,不如去探个究竟。” 嫪十七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他将绢书烧毁,灰烬倒入院中的水井,随后回到书房,换上一身深色布衣,又在腰间藏了一把短刀,做好了万全准备。他知道,今夜的城南废祠之行,注定是一场凶险的博弈,而他的命运,或许将在今夜发生改变。
夜幕降临,长安城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偶尔传来。嫪十七避开街道上的巡逻队,沿着僻静的小巷,朝着城南方向走去。城南废祠位于长安城外的一处荒坡上,早已废弃多年,平日里人迹罕至,正是暗中会面的绝佳地点。当嫪十七抵达废祠附近时,天边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废祠内偶尔传出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更添几分诡异。他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的短刀,缓缓走向废祠大门。